桌边墙上,挂着一幅人像画。

画中一名少年身着青绿圆领袍,正对酒吹陶笛,少年的锁骨上点了一颗黑痣,五官与季允有几分像,却更为活泼灵动,眼里盛满朝气,全无季允的阴沉。

季允死死盯着画中漂亮的少年,目光像要把纸穿透一个洞,眼底阴郁渐渐堆积。

熏人的酒气带着令人作呕的辛辣,呛得他几乎流泪,视线模糊的一瞬,他猛地吸口气,往前迈步,看向落款小字:

纪公垂碧像。

一切倏然明朗。

这幅画没有注明是何人所作,但他一眼认出侯爷的字迹。干涸的墨痕犹如荆棘,刺入他心底,疼得像针扎。他甚至看见了那人写这行字时专注的神情,和温柔的笔触。

画上少年姓纪,垂碧应当是字号。

纪……纪郎!

从临川侯第一次管季允叫季郎时,他就觉得“季”字的声调不对,带些曲折宛转,不是干脆利落的去声。

原来不是“季郎”,而是“纪郎”。

原来侯爷亲昵呼唤的人,是纪垂碧,不是季允。

他紧咬下唇,眼前阵阵发黑,双腿发软控制不住地发软,身子一斜,手肘撑在桌上,勉力支撑身体。

哗啦一声,他撞翻桌上两个木盒,东西撒了满地。

其中一个盒子装着几十个埙和陶笛,长圆方扁形形色色,白瓷陶笛颜色鲜亮,埙则朴素高古,却都蒙了层灰尘。

另一个盒里是上百张纸,每张都写了密密麻麻的字。

季允用颤抖的双手抓起一沓纸,模糊的视线里,工整俊秀的文字摇摇晃晃,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滴在纸上,洇开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