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安时平静地说道:“自然,若是旁人,未必会有此一说。”
“可这是天家。天家的事,哪怕是常人眼里的家事,都是国之大事,要千万人瞩目,行差踏错的道理,太后也明报。朝堂上的事情我并不懂得,赵安时不过是个只会打仗的草莽匹夫。可行军的道理,我也能参的明白。”
他的眼神中带着一点怀念:“太后没有见过北地的霜雪罢,那雪生的十分的厚,堆起来能到人的大腿,踩上去便会深深地陷入,着实难熬啊。”
“这雪垒得厚了,那些走兽的踪迹就容易找到了。”赵安时这样说道,以此结束了这段回忆。
严寒是向来不会饶过老人和小孩的,往日到了冬季,居留城内常常可见哭声,何况今岁。那样大寒的天气里,流罪的囚徒中被拖出去的僵硬尸首较平日多了一半多,百姓家里也有冻毙的,往往是邻居几日不见人,敲门去瞧,方才见整家老小俱已殒命。
便纵是镇北侯府,也不过稍好一些,能够燃起足够温暖的柴火来,虽然不至于让屋子里如春般和煦,却也勉强能让手指四肢伸出,只是还是要紧裹着衣服,以此躲避酷冷的风。
于是即便赵安时偶尔受了寒,也要高热数日,尽管最后逐渐平复,身上的病症却总是淋淋漓漓不见好。也亏他平日弓马娴熟,身子康健,在床上躺了一月多,才会被允许出去走走。然而往日熟悉的老面孔,在这样的冬日却也消失了不少,多是因年高和战场上留下的旧伤而去世,被新人填补了空缺的缘故。
居留城的冬天来的格外的早,但比居留城更早的是处于更北方的草原。
雪灾催使黄羊群在草原腹地无法生存,掘出最后的草根后便陆续南下,向着更温暖的南方迁徙,向着尚且可能存在的水草迁徙。
狼群失去了食物来源,也就不得不同样南下,他们靠着因劳累而倒在路途上的动物、在风雪中迷失道路的牧民、失去主人的牛羊,一路穿破风雪,最终来到了居留。
饥饿和跋涉使得狼群瘦骨嶙峋,凶猛而无所畏惧。
但饥饿的狼群并没有丧失理智,它们不会贸然出击,而是耐心地找寻着一击毙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