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季柕窝在舒适的床舱内读着书,陡然间便听闻一阵由远及近、由轻及重的破水声自船的斜后侧传来。
顺着敞开的船窗望去,只见一艘巨大的渡船自后徐徐驶出,豪横的装饰自船头至船尾无不在透露着一股熟悉的风格。
目光再一转,立在船头那几个熟悉的身影便猝不及防地映入了眼帘。四人的手里各自端着一杯茶,好似事先准备过一般特地等在这里。
两边的人对上视线,以简昕为首,四人动作齐整地朝季柕举起了杯盏敬上一敬,畅饮一口,面上得势的笑容别提有多灿烂。
“啪!”
季柕面无表情地将窗板关上,眼不见心不烦。
舟船顺流而下,沿着运河一路向南。任柯的那辆商船在沿途的城州卸下货后便一直随行跟着,用来装载一路买来的粮食。
船行了十几日,经过淮安城后,岸边的流民便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季柕命任柯将商船停在了上一个渡口,换了几艘不起眼的小舟继续运送。
江淮洪水泛滥,沿岸殃及的城州约莫十余个,下游几座更是受害严重。虽然早在洪灾发生的前几日就下令周边的城池出资救灾,无奈各民仓的存库本也就不多,官粮也只够运出几车,其他地方的物资运来也需好几日,根本填不满这一块无底洞。
再加上江淮地区远离中央,没了直接的管控,底下的官虫如鼠蛇般贪得无厌,留得百姓的口粮恐怕是少之又少。
再往南驶过几公里,河边时不时便能望见几具漂浮的尸体,嶙峋的骨架撑起薄薄一层皮囊,两颊饿得内凹,大睁的双眼蒙着一层厚厚的翳,随着涌来又退去的潮水浮沉漂动。
阴沉的天空仿佛笼罩着浓郁的死气,一线生机都无处可寻,两岸繁郁的树林间皆是蹒跚而上的饥民,或有行至一半便体力不支,再也站不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