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廷安心底陡沉,这一刻,被一种破碎沉重的思绪攫住。
老太爷,是不能视物了吗?
她望向静伫在近旁的温廷凉,温廷凉沉默地摇了摇首,似是囿于老人的自尊心,并未解释一词。
也是这个时候,似乎能觉知到气氛的微妙,以及盘亘于两人之间的无声对话,温青松突然重重咳嗽数声,淡沉地道:“别问了,我不妨告知你罢。”
“初来广州府以前,我的双目就开始有些翳影了,不过一直没不以为意,亦不欲寻医治疾,慢慢地,就变作这般了。双目损毁,不能视物,其实也不碍事。”
温青松的口吻,端的是云淡风轻,叙述一己病情之时,仿佛是说一桩与己无关的家常,那神情之中,情绪淡到毫无起伏,空荡荡得像是一望无垠的旷野,并无愠愤与怨怼,横竖是没有任何内容的。
老人从坐到立,这一幕,推进得极缓,将一切时阴驱逐在了主屋之外。
漫长的沉顿后,温青松苍老生斑的双手,交叠横放于竹笻的顶端,在青年人面前巍峨地站定。
他不再询问他们取得了何种功名利禄,人历经了流亡与颠沛,心境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嬗变,对于一些浮名般的身外之物,看淡了许多。
但骨子里,到底也有一份隐秘的祈盼在。
他一心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如今,温廷安成了大理寺少卿,稳坐大理寺的第二把交椅,而温廷舜成了宣武军少将,继承了镇远将军苏清秋的衣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