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桑榆一路走来,四下张望,满眼尽是留恋。当年跟着小伙伴每日嬉笑打闹,村里的每条路都无比熟悉,张婶家的鸡窝,陈叔家的牛棚,老马头儿家的猪圈,都是他们时常光顾之地,还有村头孙寡妇家小菜圃的萝卜长的最是水灵,每回去偷吃都得被年轻寡妇拎着笤帚撵半个村子。后来夫子来了村里开设私塾,教他们何谓礼数,何谓君子取财有道,这些混账事便再也没做过,村民夸夫子教的好,孙寡妇再见着这帮猴崽子也有了笑脸,时不时还送些可口萝卜解馋。
吴桑榆忽然停下了脚步,她站在少年家的门前,看着门框上那幅旧春联怔怔失神。那日她去城里替父亲卖草药,临走前少年塞给她几颗铜钱,说是娘亲给的,其实她知道是偷来的,便要挟少年糖葫芦得有她一半,否则便要揭发他。少年不情不愿的答应了,还嘱咐她买些红纸回来,就当提前给年关预备着,到时候再让老夫子赐一副新桃符,他娘亲看在墨宝的份上打他屁股也会打轻些。
吴桑榆颤颤巍巍伸出手,似是想摘下旧春联,但她的手停在了半空,小邻村不复存在,少年死了,父母也死了,没人也没有必要换上新桃了。
小姑娘抿了抿嘴,别过脸,继续前行。
二人一前一后走到村中央的岔路口,李长安停下了脚步,吴桑榆看见小路另一头走来一个人,那人撑着一柄不合时宜的黑色油纸伞,须发花白了大半,一身漆黑儒衫称的老者面色尤为苍白无力。
李长安在此时开口道:“此人名叫李惟庸,那老头儿应当与你提及过,他便是那位龙椅背后的卧龙先生。走吧,跟上去看看,你就都明白了。”
迎面而来的老者对二人视而不见,跟着范西平见闻颇广的吴桑榆并不奇怪,这里应该是三教中人所说的虚无镜像。
跟在老者身后,拐过岔路口便到了那间吴桑榆极为熟悉的私塾。
坐在小院里的老儒生好似知道有客来访,早早煮起了茶水,摆好了板凳。二者只是眼神相交,撑伞老者便自顾走到那张空板凳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