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负背走在湖边的老人望着那群在落子湖里嬉戏的大白鹅,冷哼一声:“好不容易栽种些莲子,都叫你们这些小畜生霍霍完了,改明儿就找个大点儿的铁锅,挨个炖了!”
老人说着气话,抬头朝湖边的篱笆小院瞅了一眼,余光瞥见那座只剩了一半的断义亭中坐着一个人。许是读了太多书,老人眼神不好,待走到近前才看清那人的样貌,老人面上一愣,脚下就跟着一顿。
坐在亭中的年轻公子扬起脸露出个笑容,起身拾起摆在石桌上的赤鞘刀走出断义亭,朝篱笆小院努了努嘴。
老人神情古怪的瞅了她两眼,也没吭声,埋头往前走。
小院似是有人长期打理,姜松柏走时什么模样如今还是什么模样,屋内也收拾的一尘不染。老人进屋后轻车熟路的搬出来一套茶具,年轻公子识趣的将桌椅搬到院中,二人落座煮茶,极为默契。
等水沸的间隙,老人终于百无聊赖抬眼打量了对面的人几眼,看着斗笠下那一头灰白开口道:“你如今这副模样,我看着心里还算舒坦。”
从下春城花了大半时日赶到太学宫的李长安无奈一笑:“季三万,你好歹也是德高望重的太学宫大祭酒,怎还这般小心眼儿,生怕我比你多活几年是不是?”
老人冷冷一笑,没好气道:“当年我没也比你大几岁,你倒好在不周崖躲了老天一甲子,出来以后还能在多活一甲子,我可没几年好活了。”
李长安微微垂眸,没有吭声。
老人今年七十九岁高龄,常人道八十一个坎儿,过了便是百岁天。那年二人相识时,李长安才十三岁,初到太学宫就给这个励志要读书三万卷的年轻学子泼了一头冷水,从此结下了梁子。后来李长安弃笔从武,老人埋头读书,李长安随军征战,老人埋头读书,李长安江湖传首,老人还是埋头读书,待到读完三万卷,放下最后一本书的那一刻,世间早已没了李长安这个人,季三万这个绰号也没人再喊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