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昭却丝毫不惧,反倒整个人变得肃然郑重,绷紧面部,掀袍对着东方牌位跪下,规规矩矩磕了三个响头。
每磕一下,他都会想起送走魏婉当晚,去她房间之前,一班属下就在这祠堂里跪成一片:“主公当以大局为重,莫再犹疑!”
“主公,此计非为你一人,乃为天下苍生,为淮西千千万条冤魂,为忍辱负重,死不瞑目的蔺大人!”
“属下宁愿一死,换回主公清明!”
不记得是谁先拔的兵刃,堂内众人接连二三或剑横脖颈,或匕首对准心窝,都来死谏。蔺昭逐一看向他们的脸,个个都像阿鼻狱爬回来的怨鬼,不止牌位上的人,活着的也尽背负血海深仇。
蔺昭神色凝重,永远不会忘记肩担的道义。他幽幽地告诫自己,六年前刚遇见魏婉时,可是冷心冷肠,毫无犹疑。
再则,她也是淮西人,于情于理,皆应奉献。
她应该明白自己的牺牲是值得的。
这么一想,蔺昭逐渐坚毅。
第三个响头磕完,并未立刻起身,额头贴地,启唇沉诺:“义父,昭儿定不辱使命。”
而后,蔺昭起身,缓步拾级,到最上一阶时旋动机关,同时右臂向后一挥,袖风熄灭所有白烛。
重新回到房内时已过五更,天色既白,空中尽是雨后潮湿的气息。
他的眼瞳格外漆黑,表情却闲淡,一计既出,何悔之有?屈身以待天明。
既然天已经亮了,蔺昭不打算再寐,准备拾掇上朝,不消一会,公孙明方在外叩门:“公子,急事禀报。”
府里的仆从已经开始劳作,人多耳杂,公孙不再唤他“主公”。
须臾,蔺昭推门现身:“我要去上朝,边走边说。”
公孙明方看向蔺昭,身形侧挡,抓住蔺昭右手,在其掌中飞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