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上与先帝的父亲笃信道教,曾经将许多田产赐给天下道观。及至永兴初年,先帝即位伊始,苦于国库不丰,想要收回这些土地,使之重新成为可以纳税的田地。可道观兴盛了许多年,不少达官显贵成为了他们的信徒,其势力依旧强大。负责此事的官员们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徐徐图之,逐步收回土地。另一派则为了讨好先帝,急于见到成果,便将普通百姓的土地算作寺庙的土地,强征了回来。失去土地的人便只好背井离乡,有的人成为匪寇,还有的人,就像他们,自称匪寇,实则搬入荒林,从头开垦。”韩河山讲述起二十多年前的一个故事,目光幽深起来。
赵凝看着下面的景象,阡陌纵横,炊烟袅袅,宛如一处桃花源了。她看了许久,想起了此行目的,说道:“我记得徽州的杨家因田赋一案获罪,就是因为此案么?”
韩河山答道:“正是。杨家有两位大人,一位是驸马爷,常年待在京中。而另一位小杨大人在江南做官,主张延缓道观收回田产,并参奏其他官员侵占百姓土地,可他参奏的官员,是首辅裴昱的门生。裴昱为了护住自己的党羽,便发落了小杨大人。”
那个爱听戏的皇帝刚即位的时竟还下过政令,后面却一心沉迷唱戏。赵凝想,也许正是因为急于求成,才喜欢唱戏。毕竟,若是比快,没有什么比俗语里常说的,“六七步万水千山”的戏台更能符合他的心意了。
想起长公主的恨意,这个故事里的小杨大人想必早已经离世了。
韩河山复又低头看去,“其他州府的事情,我管不了,可吴州境内的匪寇们,凡作恶多端者,都已被我扫除干净。剩下的这些“匪寇”,只是躲起来想要过平静日子的普通百姓罢了。”
“你现在身为知府,若想将他们重新吸纳为良户,可以轻而易举的完成。”陆云祁说道。
“可我听说陛下有意赐予天下佛寺土地。”韩河山看着远处忙碌的夫妇,与他们在田地附近玩耍的孩童,“若再过些年,又出现先帝刚即位时的事情,他们这几十年的艰辛又成了一场空。”
“知府大人体恤百姓,我们自是没有反对的道理。”赵凝察觉出不同寻常来,“您与杨大人是什么关系?”
“小杨大人曾资助过我读书,虽无师徒之名,也有师徒之义。”韩河山回答道。
“您之前防备我们,怎么现在又肯和我们说这么多?”赵凝问道。
“那湖里的鲤鱼夫人是如何安排的。”韩河山不答反问。
“我让人提前在竹筒里塞满鱼食,再按着“孝”字在里面插好竹筒。”赵凝并不惊讶他已经看了出来,一一说来,“至于那些鱼,昨儿连夜买的,今早趁和尚们没起床时候放上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
“原来如此。”韩河山失笑道,他没有再问竹签的事情,心里已经猜到了原理。
赵凝明白过来,韩河山为什么引他们到这里来。因着他们布置了鲤鱼等物,韩河山觉得他们可以拉拢,但又因着其它缘故,心里不是十分信任,故而将两人带到这里来,援引旧日杨大人的事情,想要以前人之事感化他们。
他这样担心百姓,倒是一个好官,赵凝笑了笑,又看向陆云祁,陆云祁说道:“那封折子你放心,我不会将黄三推出去的。”
“夫人和大人心系百姓,韩某感激不尽。”韩河山躬身行礼道。
回到城中,陆云祁写了封奏折,等天正帝回复的空隙,就陪着赵凝去徽州祭祖。韩河山听他们要去杨家,便也要跟着一起去磕头。
“韩大人,一年四季,你可以换个时候再过去。”陆云祁并不想带上他一起出门,他一路与赵凝出门,虽有随从,但随从们自觉不打扰他们两个,现在这位,着实摸不准。
“今上登基之后,长公主命人重修杨府,不许人随便进去。下官已经许久没去杨府了,只能厚着脸皮进去沾光。”韩河山知道他们两个是好人后,不再客气,硬要跟着过来。
陆云祁见他如此,不再多说,只好当没看见。可一路上,韩河山自诩东道,连连想要请他们吃饭。
这日陆云祁照旧与赵凝同乘一车,半路上下来休息,还未坐下,韩河山便从不远处凑了过来,说道:“我听说夫人似乎没有来过这里,大人之前来过这里办公差,想是都不了解此地的景色。我给你们细讲讲,这白墙黛瓦是咱这的特色,远远瞧去,犹如笼罩在水墨之中,很是诗意,您在看这马头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