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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白居岳说:“成庆元年正月十八,拦下我为孟全胜施截肢术的不是因为孟全胜清醒时说过无论如何都要保下他的腿,而是师父对我说的另一句话。

他说:‘居岳啊,如果你不理解为什么有人要冒着骨坏人死的风险依然要保住一双腿,那为什么你明知道用银针封穴根本治不了你的病只是让你看起来无恙,你却要一直用呢?’”

银针封穴,那是什么意思?

借着匕首的指引,梁拾鸩才发觉它指向的几处看似平滑无暇的皮肤,在月光下散发着和刃尖同样的银芒。

看起来无恙……

白居岳的病不应该已被李任行治好了么?

如今连伤疤都快完全消去。

梁拾鸩没有任何头绪,只能怔怔地看着白居岳继续讲:

“鸩儿,我掩得住病状,祛得掉疤痕,连草药我都可以调至几近无味,但我心知肚明我的病症绝无可能治愈,从十数年前起,无一日不用药施针,却也不过是能拖则拖延缓时日罢了。

我师兄李任行三月里同你说我的那些闲话就是想告诉你他救得了我一时,治不了我一世。”

梁拾鸩感到手腕一松,白居岳终于放开了她,或者说他的手就像骤然失去全部力气一般脱落垂坠下去。

“其实想来我所谓志在治世,不过是一心逃避自己是个无法自医的病人。

我惯会如此,我母亲同高员外的事让我从读书逃去学医,孟全胜的死又让我从医道逃去朝堂。

前次让你离开也乃有意提前赴死,去逃避来日苟延残喘的难堪。”

梁拾鸩终于渐渐明白过来白居岳想吐露的先是像前次那样一句命不久矣,而后便是倘他多活几日最终也难免落得苟延残喘的……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