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君是他的妻子。
湛君没有哭。
那么多人在哭,她没有哭。
她甚至觉得他们吵闹。
这很奇怪,她明明是个顶爱哭的人,现下面对的又是生死的大事,她怎么就没有哭呢?
先生死的时候,她伏在先生的尸身上哭,不停地哭,哭到昏厥,醒来还是哭,然后再哭到昏。英娘死的时候也是一样,趴在英娘僵直的身体上,哭到发不出声音。阿嫂躺在血泊里,她怨怪自己,也是哭……阿兄……也仍然是哭着的。
怎么对他就没有眼泪呢?
她冷静得简直可怕。
她的心是平静的,呼吸也是,她先前倒还有急促的喘息,如今也竟然也是平稳的了。
她想,也许是因为她恨他。
她对他讲过无数恶毒的话,不止一次地要他去死,她要他去死,她问他为什么不死?
如今他真的死了。
原来他也是会死的,还以为他不会呢……
他死了。
忽然间她没有办法呼吸,痛苦使她做出了本能的反应。
她自己是不知道的,要旁人提醒她。
她呕出浓血,就淋在她的前襟上。
许多少年前,也是在咸安,在城南,迎春坊,破旧的房舍,陈朽的门板。
她要呕却没有呕出的血。
今日到底还是还了。
她短暂地尝到了腥甜味。
而后众人惊恐的注视下,缓慢地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