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讲得湛君很是意动,梳头发的手停了下来。她开始想象外面的热闹,她一直向往,这是她当初下山的缘由,她几乎要张口应下了,可识清哭泣的脸骤然浮现在脑海里。
湛君又开始羞愧。她的好朋友前途未卜生死未知,她竟然还想着出去玩乐,哪里对得起人!于是歇了心思,可外头逶迤的声音勾着她,让她的心不得平静。好吧,想来她不是一位天生的君子,所以得时刻约束自身。朋友肯定要比此刻的欢乐重要,大不了等识清没了事,叫她陪着出去玩,当做今日的补偿。
今日是个顶好的天,蔚蓝天幕上一丝云也没有,太阳光直愣愣照着,没有遮挡,也没有风,树上柔嫩的叶子晒得要融化,化作水一滴滴落下来。
湛君行在小径上,也像头顶的树叶一样,要化了。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举目四望,不知下一步该踏在哪里。
关于识清在哪里,她一点头绪都没有,不过她料想,识清必然没被带出平宁寺,只要下功夫找,肯定就能寻到踪迹。她又擦了汗,右脚抬起来,稳稳当当地落下,左脚随后,一步一步朝前去了。
找人不比逍遥散步,湛君已走了很久,疲乏的厉害,她以前只知道平宁寺大,却不晓得这样大,没有尽头似的。永安塔望着就在眼前,可像被施了法,总是那么远,总不能靠近。湛君像个低着头做苦力的役夫,各种困苦尝了遍,麻木没有感情。
路既不是为你一人准备,走在上头不小心,必然是要出事的。
湛君哎呦一声摔在地上,拧身看过去,正好与那人对视。她虽穿着青黑僧衣,却有头发,简单梳了,不见藻饰,此刻虽未直身,却仍能瞧出她超出寻常女子的身量来,既高又壮硕。
湛君正纳罕,她却转了身,一言不发,快步离去了。
湛君暗怨这人失礼,忍着疼慢腾腾爬起来,嘴里嘟囔,“我方才撞上去的难道是铁石吗,也太疼了些。”
这只一件小事,湛君并未太放在心上,仍旧走她的路去寻识清。
湛君寻了一整天,一无所获,人撑不住,今日只得作罢,躺在榻上动也不想动。
忽听得窗棂作响,湛君心头一凛,立时坐了起来,鞋也未穿,跑到窗边,对开了窗探身而出。
月亮孤零零在天上挂着,庭院里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