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怎么会在祁郸呢?公主殿下这是做梦了吧?”

“梦?……”宴海喃喃道。

她仰头望了望垂落的帷顶,如云似絮,是她在宫中常用的最为精细的绢纱帐,悬在木制的梁顶,而不是毡帐。

此刻,她竟是在洛阳行宫,不是在回鹘王庭。

“公主,您气色太差,要不要叫随行的太医来看看?”香芝抚了抚她的额头,汗湿一片,透着凉气,可也便未发烫。

“今日是什么年岁?”宴海鞋也不趿,径直下榻,踩在仍带着潮湿雨汽的地板上,向寝宫外疾步走去。

“今日是成德十年,六月十五。”香芝望着满腹疑惑,提着金线描边的绣鞋追着公主去,不由分说地将鞋套上公主冰凉的玉足。

听到她的回话,宴海脚步停了下来,周身的血液恍若逆流而行,沉重呼吸似是滞了半刻。

夜风吹拂额间的碎发,她的心中似有翻江倒海般的思绪在顷刻间涌上了喉间。

成德十年。洛阳。

梦中她方生方死,方死方生。这场前世的大梦过后,竟让她回到了这一年,回鹘袭城的第十日。

六月初五那日,回鹘骑兵横扫久不经战的禁军,冲破宫门。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

圣上东逃,待回长安,与回鹘建立城下之盟,无奈设宴与之求和。那场荒诞的宫宴之后,她当夜就被圣上召入含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