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如此。
司徒陵敛衽上了城楼,一抬头,果然在楼顶最高处看到了那个白色的人影。
高处风大,将他的白袍吹得猎猎作响,背后未束的墨发被大风扬起,看起来有些凌乱。酒酣正浓,衣衽散落,襟口敞开,露出半片精赤的浅蜜色胸膛。
整个人看起来放浪又落拓。
他的眼前是城外的山河旷野,再远就是回鹘;他的身后,是大唐的凉州和沃原千里,直到长安。他这一生横亘在中间,一步跨入了大唐,还有一步仍留在回鹘。
人生际遇,身份骤变,天翻地覆。
看到了来人,白袍将军并未言语,只是顾自抱着一坛酒豪饮。酒水从他唇角漏下来,流过已覆满胡茬的下颔,淌入滚动的喉咙。
司徒陵将带来的酒坛放上楼顶,独臂一撑,费了点力气,第一次没能跳上楼顶的长檐,面色有些许尴尬。
面前出现了一只手。男人递了手给他。司徒陵借着他的臂力,终于爬上了楼顶。
司徒陵与他背対背坐在一处,转头看了一眼身旁威震八方的河西少帅,白袍将军。
此时的他,眼窝凹陷,下颚清瘦。饮酒时,长睫垂落,掩住了眼底那片青黑的阴翳,像是已连日未睡一般。
司徒陵心下叹气。
无论他是河西萧氏,还是玄王叱炎,他与之相交十余年,见过这个男子许多各异的模样。有豪迈,有仁义,有杀伐,有狠戾,有阳谋阴谋,有经天纬地。
却唯独从未见过此刻这般,脆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