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之中,等待是没有意义的。
好在,很快实验就开始了。郑文惠渐渐开始在头戴显示器上看到画面,就像是沉浸式看了一场互动电影一样。
病房,老人,死亡到来前的最后一刻。
耳畔是医疗设备的“滴答”声,仔细听的时候又与时钟声无异,像是昭示着人们在同时间赛跑。
鼻尖应该满是独属于医院的消毒水味,然而郑文惠的鼻尖只有马克早上吃过的中国煎饼味。
有那么一瞬间,郑文惠差点儿笑出来,但当她看到病床上的人时,她的笑容凝固了。
是爷爷郑灿。
那个由她亲手创造出来的、被日复一日病痛折磨得形如槁木的老人睁开浑浊的眼睛,看到郑文惠,他剧烈地挣扎起来,像是想要坐起来。
“小惠”老人的喉咙深处传来破碎的声响,那声音很抽象缥缈,像是什么动物的嘶吼声。
老人冲着她张开黑洞洞的嘴巴,郑文惠能够看到他糜烂的牙齿和半截舌头,他用千疮百孔的肺部“呼呲呼呲”地抽着气,堪堪朝她伸出手。
郑文惠呆呆地站在原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她已经不是小孩了,她是个大人,所以视角也发生了改变,她微微垂着头,看着眼前发出悲鸣的老人,感觉眼前一黑,痛苦在她眼前被演绎,让她的胃部发出阵阵抽疼。
太假了,这张脸,太假了。郑文惠没有动,只是冷眼站在病床边上,听着“爷爷”在床上艰难地一遍遍呼唤自己。这一刻她忘记了自己的人物是对人工智能所扮演的角色作出回应——她完全不想理会床上那个扭曲的怪物,那不是她的爷爷。
郑文惠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后悔,她无比的后悔,因为这简直是对爷爷郑灿的亵渎。病床上的人极度像人,又不是人,她对那东西的感觉介于“非常熟悉”和“完全陌生”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