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却没有对他说话,只是身体向后缩,缩到了他怀里。赵煊下意识伸手去搂住他,一只手指向了帐外的一个人。
天子近臣陈思恭眼下青黑,面容憔悴,一看就是强打着精神,看到他俩依偎在一起,面色差点绷不住了。不过他的职业素养还是很良好:“官家要起身吗?”
持盈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从唇齿间蹦出一个字:“你?”陈思恭满怀疑问地抬头,看起来想要去摸一摸他的脑门。
持盈转向赵煊,拽一拽他的袖子,急急地要他说话:“他?”
赵煊被他一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索性闭嘴。陈思恭出现在福宁殿里有好值得皇帝惊讶的?真正突兀的人不应该是自己吗?
果不其然,持盈收敛了惊慌的神情,在赵煊怀里坐了一会儿,有气无力地喊:“陈思恭?”
陈思恭开始回想自己最近有没有做错过什么事:“臣在。”
持盈离他有一些距离,不太凑手,直接转头在赵煊脸上打了一下,那一下力道不重,却不知道怎么着,把赵煊满眼眶的泪都要打出来了,持盈问他:“痛么?”
赵煊不敢喊痛,可持盈还坐在他怀里,他没办法跪下,昨天做了这样的事情,挨打是应该的,可…可也不是他单方面的吧?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如果是梦,梦里怎么还要挨打?这要是现实,怎么就打一下算完了?
持盈还在等着他的回答,他只能摇头:“臣万死!”
持盈的眼光扫扫他的脸,又指外面,对陈思恭道:“去外头拿本札子来我看,随便哪本。”他虽然说的随便拿,但陈思恭绝不肯随便找,他退出寝殿来到书房,特地找了宰相王甫报告明堂巨木已经徙至东京的奏章,准备让皇帝愉悦圣颜。
他回去时,赵煊已经起床,跪在持盈的脚踏边,得亏福宁殿里足够温暖,他俩都穿得单薄还不发抖。抖的是陈思恭,他捧着札子走近,看见了赵煊垂头时露出来的,脖子上暗红色的斑点吻痕。他确定昨天赵煊从东宫出来的时候脖子上干干净净的。虽然昨天宫人进去收拾床铺的时候已经被他三令五申地封了口,可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他去看持盈的脸色。持盈坐在床上,把札子拿过,粗粗翻了两页纸:“明堂……”又遽然低头看赵煊:“你今年是十八岁?”
赵煊觉得心里有点空茫茫的,他没有抬头,床帐上的金线勾珠晃他的眼睛,父亲已经记不得他几岁了,而那边萧琮又躬身入内奏报:“官家,李相公请见。”
持盈正满脑门子官司,立刻否决:“不见。”
李相公即李邦彦,著名的一位浪子,蔡瑢的门生,持盈前些日子刚把他升做了少宰,同于副相。国朝重文臣,持盈对这美容颜玩得花的浪子又青睐,很少有这样拒绝的时刻。
不过这个时辰,李邦彦急吼吼地进宫干什么?
萧琮也没想到他这样果断,加了一句道:“相公说是沅州之事,候官家圣裁。”
持盈坐在床边,双脚踩在红彩祥云的脚踏垫上,赵煊无从落目,只能盯着他的脚看。
“等他来报,恐怕贼子都已经在洞庭湖上称王了。”不屑的声音,“告诉他,太子已将这事和我说了,太子比他们都好,叫他回家去。”
这话传出去,李邦彦果然被打发走了。
持盈对这浪子显然评价不高,可不高怎么还让他做副相?但其实赵煊告诉持盈沅州的事已经有将近半个月了,在半个月里持盈在南郊斋宫举行了明堂大礼,如果他真的“好”,持盈为什么…为什么不带着他去明堂大礼?
打断他思路的是宫人退出去的声音,看来持盈并没有要起床的意思,寝阁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持盈把脚抬起来,踢踢赵煊的胸口:“还不起来么?”
赵煊俯下身去:“臣、臣冒犯君父……”
一声哼笑,那双脚收回了床上,持盈缩在被子里,侧着身和他说话:“不是我叫你来冒犯的吗?”
赵煊被反问得哑口无言,虽然事实的确如此,但、但退一万步来说,他冒犯君父也是有错,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再允许也不能,昨天那一场情事的影子急急在他脑内掠过,皇帝的臀丘上布满了他印的红痕,白精流出来……持盈很快给了他一个台阶:“因为爹爹病了。”
赵煊原本盯着那一方织锦的脚踏毯,听到持盈说自己病了,赶紧抬起头,正落在他的一双笑眼里:“爹爹何病?”他就说父亲病了,昨天那样燥热而迷乱的神态,急切的索求,原来都是病么,他有一点失落,但好像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持盈说:“我什么病,你昨天没有看到吗?”理直气壮的。
什么病?
赵煊的脑海里又掠过那个翕张的穴口,粘稠的、透明的液体,被他捣如牡丹花瓣,他觉得有点口渴,可他又很懊丧,因为这病他没法治:“爹爹…怎么不去……”怎么不去找医生呢?或者这样奇诡的事应该找道士、僧人,但他其实不想让持盈的异样给任何人看见。
持盈的声音又放轻,听起来像某一种诱惑:“爹爹只能找你来治病。”
他看起来可怜极了,谁会觉得皇帝可怜?可赵煊就是这么觉得,这个器官是不正常的,一国的皇帝生出这样的器官,他会不会惶惑、无助?赵煊喃喃地重复他的话:“臣来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