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盈听了他的话,满腔酸楚,不知道说什么,就躺在他腿间,感觉身体里面翻江倒海的,气也出不来,泪也出不来。赵煊一下下捋着他的头发,慢慢地一朵朵摘花,心里还很得意,还好自己只插小花,摘花都要摘好久呢。
他的手缓慢地在持盈的头发间穿梭:“宿昔不梳头,丝发被两肩。蜿蜒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持盈恨他不念一首好诗,可眼泪已经下来了:“欢愁侬亦惨,郎笑妾亦喜。妾作北辰星,千年无转移!”你愁的时候,我也愁;你开心的时候,我也开心。咱们祸福与共,我愿意做天边的北辰星,一千年,一万年都不会改变。
赵煊说:“是臣做错了事,爹爹怎么又哭?”他对持盈说,爹爹本来就是北辰星,臣是拱卫爹爹的前星,是不是?“前星有烂,拱辰极以弥光;玉叶腾芳,挺本枝而可辅。”这是册封我做开封府尹的制文啊。
持盈不知道,他只觉得自己很难过,他想赵煊今天的狼狈、退让,三天不重样的饺子,不都是自己赠予的吗?可他说不出口,他一会儿觉得赵煊应该爱他,一会儿又觉得赵煊凭什么爱他,憋了半天,他说:“我……我心疼冠子才哭。”
赵煊去看滚到塌下去的冠子,果然看见牡丹细而长的花瓣碎了几片,更像一个碗了:“没事,没事,再做就是了,怎么这么容易碎,不是金子的吗?”
持盈哽着说:“是白角洒了金箔。”
他想和赵煊证明自己也是有点儿好的,你爱我也没爱错,我也能变好的:“不用金子,也不用象牙,省点吧。白角也很漂亮,那是一样的。”
赵煊失笑:“怎么稀罕这么一点?都是内帑的,不用也放在那里了。”
持盈还对赵煊说自己别的想法:“我听人说,从前围城的时候,官家拆了艮岳给受灾的百姓居住。我从前在那里修建宫殿,本就迁移了许多民居,有伤德行,不如修缮修缮,开放于众,做郡圃公园使用,叫百姓来游玩、踏青,这样就不用让他们赶到城郊的金明池上去了,也算福泽我们的子孙,好不好?”
赵煊说好,又问持盈:“怎么这么好?”
持盈憋了一会儿,枕在赵煊的腿上,抱着他的腰:“官家为赎我花了大价钱,现在和议又要送出钱去,我以后少花一点。还有从前的事,我德行多有亏损,我也愿积德留与子孙。”
赵煊看他这样可怜,又听他的话语不对:“谁和爹爹说,我赎爹爹花了高价?”
持盈朦胧的泪眼眨一眨,赵煊又问他:“爹爹以为,完颜宗望开了什么价?”
持盈颤颤巍巍地比了一个“一”,赵煊摇头,持盈又在他怀里比了个“二”,赵煊还是摇头,持盈吓得惊坐而起,赵煊把他抱在自己怀里。
“三百万贯?你哪来这么多钱?”持盈说,“快,你找王孝竭回东京,去延福宫……”
“去延福宫干什么?”
持盈被他吓也要吓死,慌张地说道:“延福宫有一口井,井里有钱,你把它们拿出来自己用吧,你做官家,没私钱怎么行?”
赵煊实在不知道为什么做皇帝还要那么多钱,不是有奉宸库吗,持盈还这么爱敛财干什么?可持盈已经把话都漏给他了,他觉得持盈真有一手,他禅位自己即位不过是十几天的光景,他竟然能用黄金把井给填满了。他到底哪来的这么多钱?
持盈细细画下地图,就要叫王孝竭进来,赵煊看了一眼井的位置,把他阻拦住:“不是三百万。”
持盈面无血色:“四百万,他怎么不去抢?!”他话说到这里,又觉得这本来就是抢啊!太不要脸了,赵煊上哪里找四百万,他不会去抄别人家了吧?一时之间羞愤难当:“我……”
赵煊看再说下去,他怕是连绒花都不戴了,以后每天素着过日子,便好心告诉他:“他只要了一幅画。”
谁想到,持盈的面色一点也没有好,他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宫中藏画,几乎要疯了:“你、你!他不会把展子虔的《四载图》要走了吧?我即位的时候,只有三幅,我找了好久才从洛阳找到的!你还不如给他一百万!”
他心里痛骂宗望好死不死,他也看得懂画?那是展子虔!他心痛如绞,赵煊摇了摇头:“不是。”
持盈松了口气,但没完全松:“曹弗兴?”
赵煊摇头。
持盈还是抽抽:“他不会拿走了我的上阳台帖吧?那是李太白的真迹,怎么能给他呢?他懂什么李太白?”
赵煊亦摇头,持盈又问了几个自己所爱的妙手,赵煊俱皆摇头,持盈想宗望果然看不懂名画,又忽然想到一节:“他不会拿走了上河图吧?”
赵煊还是摇摇头:“他拿那画做什么?”
持盈道:“他想窥探东京地形啊!”
赵煊失笑,他把持盈抱在怀里,又把火炉上的橘子水给他,持盈喝了一盏,还觉得口干,出汗,赵煊又给了他一个,持盈还是喝完了。赵煊又倒酒在橘子里,持盈还是喝。
“爹爹再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