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煊于是派去了他,程振非常满意,那是皇帝服软了,派出了一个和道君有仇的人出使。他问杨均,小郎,你父亲腿上的病好了吗?
杨炯在沧州的时候,落下了风湿疾病,这是谁害的呢?你不要忘记这件事啊!
可杨均临行的前夜,赵煊叫住了他,给了他一封密信,让他把这封信带给完颜宗望。在这样一场密谈的最后,赵煊说,道君是朕的父亲。
我知道你恨他,但他是我的父亲。
持盈害得他父亲流放到了沧州,差点无法生还,他恨不得持盈去死。但是赵煊,赵煊救了他全家,赵煊赦免了他的父亲,赵煊给他饭吃,给他衣服穿,赵煊对他有恩典。
赵煊是这个人的儿子,这个人是赵煊的父亲!
杨均在路上时,就大胆地拆开了这封信,这封信的内容让他心惊肉跳,他把信拿出来三次,又拿进去三次,准备让它永远地变成一个秘密。
他想,不管持盈怎么发火,怎么怒骂,他都不会松口的。要让这位上皇知道,自己既然被人劫走,就永远再没有回家的机会了——没有钱,也打不过,你还连累了很多人。就这样吧,你自作自受,活该!
可是持盈只是落下泪来,哽咽着说话。
“不令官家为难”,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位上皇陛下不明白,他本人身在这个地方,他本人没有被皇帝所控制,就是最令皇帝为难的事了吗?
他梗着脖子不说话。
持盈把手伸到腰间,解下了自己的腰带。
他连鞓带都没有系,勒着他腰的,是一条最普通不过的布带。
这位以骄奢闻名天下的上皇陛下,其实很多时候,更像一个风雅的读书人,杨均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在东宫的鱼缸旁边,他就穿着一身青袍;现在也仍然是,就连头上也只有一支木簪,像把铅华都洗干剥净了。
衣袍陡然宽松,像一只布袋子一样罩住他。
杨均的脑子里猛然闪过三个大字。
衣带诏。
他想问持盈,哪里有墨给你写字?
持盈很快就回答了他内心的疑问。
他把手指递到了自己的牙齿下面,他感觉自己在生吃自己的肉,这是什么味道?
痛倒是没有很痛,他只是有点眩晕,迷幻,但又有一点得意!如果赵煊在他面前,他一定要炫耀,我曾做假骗过你,可现在是真的,我的血,和我的心是真的!
血从他的指腹涌出来,杨均都给看得呆了。他想说血书是刺膊血的,但显然没有这样锋利的刀具,持盈只能把自己的手指咬破。
杨均想他一定痛死了,他保证,上皇这辈子都没有写过这样难看颤抖的字。
他连笔锋都不要了,用横平竖直,勾勒了几个字型出来。
“愿官家……”
杨均在心里轻轻地念。
持盈第一次干这种事,还加了个开头,可这三个字的笔画太多,持盈才写了两个字,血就干了。
他只能再把手指头伸到嘴底下去,用牙齿破开伤口,浅红,粉红,血红,依次在他唇上渲染开了。
“清扫河洛,保存宗庙,洗雪积愤……”
“无以予为念……”
请你继续和他开战,不必顾虑我。
这样的话,简直不像这位自私至极的上皇能说出来的,杨均想,他应该没怎么吃过肉体上的苦楚,这么几个字已经要他痛得哭出来了。
食指被他咬开了很多次,他实在痛了,就换成了中指,杨均想,痛为什么不停下来,为什么还要写呢?有那句无以予为念就够了!可持盈又写了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