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持盈对他说不出这样的话,他只能哭,呜咽,他说不出这样的话。
持盈只能说说你来,你过来,咱们同乐不好吗?别让我想这些了,我心里好难受!
蔡瑢坐到榻上,持盈倾身去亲他。
蔡攸自以为见惯风月,也被这样的场景惊讶,父子大被同眠地睡皇帝,这叫什么事?然而皇帝雨露均沾地吻过他的唇齿,他谁也不舍得,却谁都舍得。
疯狂过后,蔡攸披衣步出蕊珠殿,实在是太吓人了,蔡瑢是不是也喝多了?谁在这样的狂欢里清醒,谁才是痛苦的。
痛苦地面对月亮。
他并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可月亮这么的哀怨。
也许这个世界上没有蔡瑢的话,有一天他还是会和持盈滚在一起,持盈喜欢和他待在一起,他知道,他们两个曾经手拉着手跑出樊楼,跑到东京热闹的夜市上。
那时候持盈呵出一口气,白烟就在他的鼻子尖下。
他两个凑得那么近,持盈说他冷,哪里都冷,嘴是冷的,手也是冷的。
他们两个曾经离得那么近,他以为花市如昼的灯下,他们会拥有第一个吻。
当蔡瑢还没有成为他们相交的一个点时。
可他又想,如果没有蔡瑢的话,他在垂拱殿外等的那一个月,穆王又是否会回头?即使回头了,还会不会请他去做客?后面的那些斗鸡走犬、五陵年少的美好辰光,还会不会存在?
持盈爱他爹,恨他爹,防他爹,然后把他给睡了。
愧疚和信任,一个君王对臣子最高规格的爱。他身无寸功,就官在两府,拜相封候指日可待,乃至于皇子都要倾身相交——如果没有持盈,何来他的今日?
可持盈爱上了他的父亲。
他永远变不成父亲。
为什么这个人不是自己,但没事,他比皇帝大这么多,他迟早要死的。
可他死了,自己也老了!
父亲和持盈,这两个角色,永远永远横亘在他的生命里。
蔡攸刚经情事、正当炙热的身体忽然冒出冷汗来,他希望自己的亲生父亲死!真是太吓人了,他希望他死——可只要他死了!只要他死了……不,不!叫他去杭州,叫他滚到杭州去,对谁都好!
皇帝不会叫他们任何一个人死,那就让其中一个人离开!
他往廊外走,然而廊外站着一个人。
太子赵煊立在风中,神色晦暗。
他止住了步:“太子怎么在这里?”
分明是自己的家,却被蔡攸问了这话,赵煊一时之间也愣住了,可是他又有些心虚,所以没有说话。
他只是听说皇帝在宴席上喝多了酒,醉得人也认不清了。
夜间的风这样凉,他想皇帝明天肯定又借口不上早朝了。
——可他会不会被风吹病呢?
他来参加宴会,皇帝自然命人给他收拾屋子,不叫他趁夜色回东宫去,他从睿谟殿一路出来,在蕊珠殿门口,神使鬼差地停住了。
自己进去,父亲会开心吗?
他就在外面一直等着,事实上皇帝即使没醉,也不会再出来,他不知道在等什么,然而门动了,出来的却是蔡攸。
赵煊忽然想到,皇帝醉后,似乎是被他父子扶入宫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