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什么衣服,来不及了。”

亚非拉着她的胳膊往弄堂口走。巧娣没有办法,只好把沾满了肥??x?皂泡的手随便在裤缝两旁抹了两下。

巧娣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亚非推上公交车,又被她从车上拉了下来,跌跌撞撞地走上人行道,最后在一排石库门弄堂口停下。

这片老房子的年岁不亚于巧娣和亚非家所在的弄堂。只是和巧娣那边比起来,这里真是破破烂烂,路面坑坑洼洼不说,各种私拉乱接的电线像是蜘蛛网一样盘旋在屋子和屋子之间。抬眼望去,仿佛连天空都被割裂成了一片一片。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巧娣面色一沉,“我要回去,我衣服洗了一半呢。”

这里就是巧娣原来婆家所在的弄堂。巧娣和沈庆生结婚到现在,除了过年的时候都不会到这里来。

她记得很清楚,当年她的婚车从娘家开到这里,送亲的人在门口找了一圈都没见到沈家一个人,邻居们也一脸茫然,没听说谁家今天要娶媳妇。

沈庆生有些尴尬地下车,和巧娣的一个表兄一块走到弄堂拐角处,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两个男方家的亲戚迎了出来。

巧娣表兄回来的时候表情很一言难尽,跟巧娣说你那个婆家怎么半点都不像是要办喜事的样子。就见到几个穿的黑乎乎的亲戚坐在厅堂里打牌喝茶,你婆婆也耷拉着一张脸。好像今天不是她儿子的大喜日子,倒像是吃豆腐饭……呸呸,大吉大利,当我什么都没说。

上海这边管葬礼吃席叫做“吃豆腐饭”。

巷子里面太窄,车子开不进去。穿着新做的红色西服套装,颈间扎着红绸围巾的巧娣不得不踩着两寸的高跟鞋在女傧相的搀扶下往沈庆生家走去。

来到沈家门口,本来开开心心的送亲队伍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沈家黑灯瞎火的,连盏灯都不开。她未来婆婆把大伯子连人带躺椅放在门口的走道里,自己则站在门旁吃着瓜子。看到巧娣来了,把瓜子皮往地上一扔,拍了拍手掌说,“走吧,吃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