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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时候,感情都复杂得让人想骂娘,好与坏像云烟一样缠绕成一团,恩怨交织,叫人爱不得也恨不得。

父子俩都不是话多的人,本就不怎么亲近又多日未见,双双立在房檐下,像一个模子刻出的静默无言。

一天最热的时候,太阳仍缓缓往上攀,洒下的光能晕糊视线。

就在太阳升到最高处时,景星延忽然对着景嘉瑞跪了下去。他仰头看着景嘉瑞,这个角度,景嘉瑞周身洋溢着七彩光晕,身形又回到了他幼年所见的伟岸。

“父亲,吾与吾妻云桉乃两情相悦,我此生不会娶妾,更不会休妻。不求父亲能喜欢她,只盼您不要因我这不孝子的姻亲之事情志不舒,心气郁结,再度有损康健。”景星延说完,端正叩首。

景嘉瑞回来时一心想着要给儿子换个全天下最好的妻子,这么多年,他不知偷偷比较了多少姑娘,他的儿子这么好,怎么能为着一点恩情随随便便娶一个出身寒微的女子为妻?他知简家曾对尹家有恩,不欲令尹冰旋背上忘恩负义的恶名,于是自己做了从前最为不齿的龌龊行径。得知身边的校尉冉沙与简云桉是旧识,他隐晦授意冉沙自己对新儿媳的不满,想利用冉沙搞坏简云桉的名声,如此一来,提出休妻便能无可指摘、顺理成章……

他想了许多许多,想得寝食难安,深夜辗转,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迟来的慈父之心办的竟尽是错事,景星延竟真爱他这个贫贱的妻子。

“起来,孩子。”景嘉瑞眼眶酸涩。

他想起景星延带简云桉离开会客堂时,二人紧紧交握的手。

尹冰旋说得不错,他是个婚姻里的失败者,也是过错者,他害人害己,蹉跎到现在才恍然自己究竟最想要什么。

“是……是爹给……给你们添麻烦了。”景嘉瑞没怎么认过错,话难以启齿,停顿几次:“对……对不住……”

景星延愕然抬头,适才的日光不知何时已悄然翻过房檐,到了另一头,景嘉瑞被留在阴影里,眉目萧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