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深?”赵述反问。
边上一直充当背景的向恒也竖起了耳朵。
“近来,叶云深在喂饲另一只蛊王,而且,好似即将功成了。女君之所以受他牵制,乃是因他体内有一只蛊王,女君须得饮他之血,方能安生。但我药王谷的典籍上有过记载,蛊王食万蛊,集千毒,以浊浊秽气而成,世无双。”
“柳先生的意思,是蛊王只能有一只?”
“没错。”柳凡点点头,“若叶云深新培植的蛊王能成,必然会压制他体内那只。如果我们能拿到那第二只蛊王,找一个宿主……”
“柳凡!”白婴蓦地坐直身体,词严厉色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就叶云深体内那只,你看看让叶云深成了什么鬼样子。若再来一只更厉害的,将其毁去还来不及,你竟想着找个宿主,是嫌不够乱吗?还要再捣腾一个祸害出来?到时事态失控谁去收拾烂摊子?”
柳凡埋下头,道:“女君,这是您活下去的唯一机会,您不能只想着救别人啊……”
“唯一机会……我呸。我活着,你让苏……楚尧怎么向朝廷交代?三王的人头少一个,朝廷不得用楚尧里通外国为借口,卸他兵权,拿他开刀吗?”
“我们可以找画皮师……”
“老柳,你是觉着你能想到的,我想不到?你是觉着我铁了心寻死?我也才二十来岁大好年华,倘使能活着,谁想先去黄泉给你们探路?那人皮面具,远看还能唬人。三王的人头呈上朝廷,那是要过仵作之手的,你倒是跟我说说,怎么瞒天过海?”
柳凡张了张嘴,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白婴字字在理,这一局,其实根本无解。从她奉安二十七年被送出遂城城门,她就注定回不来了。叶云深最毒的计不是将她炼成药人,不是曾借她的“死”攻破遂城城门,也不是把山鹰埋入了城中,而是亲手推着白婴坐上了十六国女君的位置。
“楚尧”保她,除死之外,只能拥兵自重。
不管哪条路,白婴都不会让他走。所以,他们之间,无法同生,也不能共死。
眼看一屋子三个大男人的心情都沉重得仿佛要去上坟,白婴收起愠色,摊回床头摆手道:“别跟出殡似的,我这还活蹦乱跳呢。老柳你也耽搁了,向小恒你先送他出城。至于第二只蛊,你想都别去想,更不许让我宝贝儿知道这个消息,否则我捶死你。回头我在永岁山自爆了,你就收拾收拾,回你的药王谷去。对了,以后江湖行走,你多替我照拂点向恒。他年轻冲动,口舌又不利索,我怕他……”
向恒上前一步,怒气冲冲:“我何时,说要走?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你要去,永岁山,也别想,丢下我!”
“看吧,刚说完年轻人冲动,他就冲劲儿上头。”白婴按了按眼眶,“罢了,你赵叔叔到时候看一个是看,看两个也没差。”
她转头冲赵述耸肩:“这娃当你半个侄儿,你可得帮我守好了。”
“白婴,你!”
赵述心里一阵悲涌,面上亦是无可奈何:“安阳……”
白婴打断他:“不说这些了,再讲下去我怕你们三个当着我的面哭丧。另外还有两个事,我心里一直有种不安的直觉。述哥你留守遂城,须得谨防有变。”
“你是指……”
“我宝贝儿……他了解我,再怎么说,我也算是他带大的。可如今我对他……却总像雾里看花,不清不楚的。我不知道,他猜到了多少。最奇怪的是,若非此次老柳出现,从我身份暴露至今,他没有一次问起过我这药人之躯。这本身极不合理,况且以他之智,不该没察觉长梦的玄机。”
三人面面相觑。
白婴心累道:“还有,关于地下城。他那人有多狂,述哥你是明白的,他素来不把叶云深放在眼里,十六国里里外外,在他看来也都是杂鱼。可为什么,他愿意启用地下城?撇开他对那人留下的东西有没有心结不说,他费时费力地重新打通机关,总不会是为了让我安心。假设不是用来对付十六国,那他……”
白婴攥着拳抵了抵额头:“我现在怕就怕……他会不会从一开始,就知晓我和叶云深的关联,在我筹谋的同时,他也在暗中计划什么。真是这样,那便糟了。”
三人静默了一刻,向恒道:“你杞人,忧天。他又,不是,神棍,能掐,会算。”
“希望你说得对。”
白婴窝进被子里,声称要休息一会儿。三人都不想扰她安宁,先后离开了房间。向恒送柳凡出城,赵述也得去处理军中事务。临别前,赵述语重心长地对白婴说:“安阳,战争难免会有牺牲,此后无论成败,你都已尽了最大的努力,莫要为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