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了。”
他不肯把话说到明处,白婴也没法严刑逼供,只好静等着他所指的时机。
次日一大早,兴许是怕白婴又在房里捣乱,翻出楚大将军不堪面对的过往来,他索性把白婴带在身边。上午白婴陪着楚尧在书房里处理军务,其间李琼和王威来了一趟,巴不得用眼神把白婴千刀万剐。至了下午,楚尧干了桩大事,把白婴带去了都护府的兵器库,参观叶云深上供的火器。
于一军而言,兵器库乃重中之重,平日里就算几个副将要出入,都得先拿到通行令。而白婴背着十六国女君的名头如此堂而皇之地进入,无异于让她掌握了整个都护府的命脉,让众人如同头悬尖刀。楚尧不以为然,二人从兵器库出来,他就兀自领着白婴上茶楼去听戏文。
白婴起初还以为,这戏多半是她喜闻乐见的情情爱爱,书生小姐金风玉露一相逢,日日夜夜干柴烈火之类的。不承想,听了个开头,她才发现,这戏选得着实精巧。
那说书先生口中的主角,是一位姓袁的将军。将军生逢乱世,遇关外部族入侵,在战场上拼死抗敌,屡建奇功。本该步步高升,却因朝廷奸人当道,始终郁郁不得志,最后被迫辞官返乡。数年过去,关外部族长驱直入,一度围困京都。朝廷慌不择路,这才想起骁勇善战的将军,提拔他重返战场。
在将军的带领下,敌人撤离,成功解了京都之危。可这场战事还没落下帷幕,奸人便陷害将军通敌叛国,给了敌军一次实施反间计的机会。两方作用之下,将军被判凌迟。极尽荒谬的是,他在战场上鞠躬尽瘁,死后却落得一身污名。百姓们争相抢食他的肉,甚至没留给他一具完整的尸骨。
世人不在乎,他是不是以一腔热血捍卫过山河。他们只信自己的道听途说,只想找一个战后余生宣泄痛苦的途径。
白婴听完这出戏,在茶楼里呆坐了半晌。楚尧也没催促她,慢条斯理地给她剥着瓜子仁儿,递到她摊开的掌心里。
许久,白婴失神地问:“你说,这将军临死之际,在想什么?”
楚尧默了默,云淡风轻地答:“大致……是在想,不值得。众生愚昧,只知谎言可以骗人,殊不知,真相亦能作假。”
白婴没吭声,仔仔细细地琢磨着楚尧这句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