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少虔笑着点头。转过头时,找到落在后面的何箴对视一眼。多年师兄弟,不必言语,何箴默不作声跟着他回到餐厅。
走到餐桌边,南少虔转过身,两条长腿支在地上,靠坐在椅背,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没什么表情地问何箴:“哥,你是不是跟尤因说了些什么?”
何箴顿了顿,点了头。
南少虔目光平静,问:“说什么了?”
何箴坦然地双手插兜走到他面前,说:“说了些你没说的。”
他就知道。
南少虔叹了口气,尤因跟何箴从厕所一起回来以后心情沉重了不少,他隐约猜出肯定是何箴提到了从前。
“哥,我以前说过的,雪中送炭是我的诚意,不是筹码。”他不喜欢尤因面临任何压力,尤其压力来自于他。
南少虔离开椅背,转身去拿被他故意遗落在桌上的手机。将手机收回上衣口袋,他说:“这次是我忘记打招呼,不怪你,以后别提了。”
何箴一时没说话。
南少虔从何箴身边走过去,擦肩的时候顺手捏了捏何箴的肩膀,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说:“走吧,看烟花。”
何箴转身跟着他往前走,想了想,在落后他几步的地方站住。
“其实吧,就算没有今天这个机会,我也会找时间跟他聊一聊。”
南少虔的脚步顿住了,侧头垂睫,表情略感惊讶和困惑。他没想到何箴插手他感情的态度如此坚决。
“尤因是个好人,实心眼儿,也单纯,我看得出来他对你上了心。”像个忧心忡忡的父亲,何箴走上来,用谈心的语气说话。
“我不想质疑你选人的目光,但是他以前是有女朋友的,在一起很多年。现在和你谈,我真怕他是贪新鲜。在一个坑里栽三次,你不垮我都垮了……少虔,哥必须得让他知道,原来我以为你应该早就跟他全部坦白了,但你怎么能一句话都不告诉他呢。哥不是想让他多感动多爱你,就是想别把你的心意看轻。”
南少虔有些哑然,眼神沉默的软化下来。叹了口气,他说:“哥,你是为我着想,我知道。”
特别轻的语气,何箴的眼睛突然有点湿润。
他了解南少虔,正如南少虔明白他,他知道按他这个师弟的性子,是真的觉得那些年的孤独确实不算什么,但他不行,南少虔的那几年暗恋,他连旁观都苦不堪言。
他低下头,借着眼镜框匆匆遮挡住眼里的动容,年纪这么大了,为了弟弟的一句理解就想流泪,忒丢人了。
过了会儿,抬起头说:“别怨我,我也就打算说这一回。”
他有他的坚持,他或许不懂同性恋,但他懂博弈。
无论如何,他坚定地认为爱情是两人的风投,而对于有风险的合作伙伴,南少虔拿出的筹码越多,越能吸引对方跟投,从而降低破产风险。
“我怨你什么,哥,你总是为我着想。”
“少煽情。”何箴拍了拍比他高大特别多的师弟的手臂,抬起头笑了,唉,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呢,跟在他屁股后面默不作声的小男孩,已经会为感情欢欣流泪,需要他仰起头看了。
他的声音突然变小,说:“一家人,别说这些。”
说是烟花,其实跟礼炮差不多了,跨过零点的时候,伴随着一声巨响,不远处空旷的广场上凌空升起一束浩瀚而盛大的焰火,接着,在空中绽开烟花,直径特别大,一束落下,一束又咻地升空,绚烂多彩,几乎照亮了半个天幕。
露台上几个人纷纷从火塘边站了起来朝围栏靠近,其中尤以毛洽最为激动,年纪小,本身又不是沉稳的人,吱哇乱叫地从小马扎上蹦起来,然后几步跳到围栏边上,踮着脚抬头望,是十分灵活的一个小胖子。
尤因一向爱凑热闹,这会儿却没动,在温暖的火堆旁蔫耷地放着空。
他坐小矮凳,南少虔坐得稍微高一些,他一只手手肘搭在南少虔大腿上,另一只手摸着自己胸前悬挂的翡翠吊坠,像只小土猫似的倚着人,一股懒懒的粘人劲儿。偶尔抬头看一眼天际,呼吸的时候嘴唇微微打开,冒出轻轻的白色雾气。
南少虔也不看烟花,只看着他,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他的皮肤滑腻的脖颈,英俊的脸上映着烟花彩色的光,表情平静。
火光映在两人身上,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墙面上投了两道很长的影子,橘色的,闪烁着,紧紧依偎。
聚也聚了,酒也喝了,时至深夜,一行人懒得再回市区,南少虔去前台多开了几间房,把客人一一安顿好,众人泡温泉的泡温泉,洗澡的洗澡,都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