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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玥执灯而行,看清了自己要走的路。

萧亦然靠在义学的后墙上,枕着孩童们的朗朗书声,瞧着沈玥映在日光下的侧脸,细软的发丝泛着暖融融的光。

少年明朗,便该是如此模样,皎如天上月,不渝金石心。

他年幼时,娘亲为他篦发常说他头发硬,心也硬,像他父亲一样,将来定是个带兵打仗的料子。沈玥的发丝则软绵柔顺,握在手里,就像握住了一把绵润的缂丝缎子。

萧亦然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沈玥,他并不擅长笔墨丹青,也不精通棋局筹谋,却能极精准地堪破季贤在生死之际留下的每一处微妙的线索,自永贞国耻后的这十年间,背弃道义志向,清醒坠落并非只有一个季贤。

他们或许曾经相对厮杀,或许也曾在某一个时刻并肩而行。

因此,他明了季贤当年执笔汇山河的热血壮志,明了季贤为何会在陵峡口以身赴死,也明了季贤为何至死都缄默不语,无言辩驳。

他也曾万念俱灰,只想将一把燃尽的心血撒进山河。

直到少年人坚定地站在他身前,握住他伤疤斑驳的手,以一己之身扛起千钧重担,与天下相抗。

他在来此之前,就清楚地知道沈玥会作何抉择——纵然知道千难万难,有天大的风险,担再重的干系,只要他身在局中,沈玥就一定会义无反顾地踏进来,握住他的手。

于是他死灰复燃,再赴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