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沈玥平静地应了。
“那一两银的栽赃做的委实粗糙,说明幕后之人已是穷途匕现。朕便一步步复盘这些时日来,究竟是谁能够做到即便站在了悬崖边上,却仍能让朕相信他并无恶意的人。
朕思来想去,朝野上下与此事有瓜葛,又能令朕真心信任,以至于可以一次次瞒天过海的——除了仲父,就只有少师。”
季贤垂眼,“……臣,有负陛下信赖。”
“嗯。你确实辜负了朕许多。”
沈玥沉默了一会儿,火气倏地散了。
“朕之一路走来,生父早亡,生母逐利,一干皇亲无一不是盈盈算计之人,时时刻刻欲从朕身上牟求私利。唯独朕承自先父的东宫师父们,一腔真心相待,但朕心中也明了,其多半是因先父荫庇,和朕的天子之尊。
即便是在一干师父里,少师的课业最少,但朕总是私心偏信于你。
少师或许认为你当初入宫授课,是元辅在为你铺路,与朕亲近的安排,其实是因为朕仰慕少师大才,执意要学丹青画作,请少师开课教导的。
元辅和庄大学士都不赞同朕痴迷笔墨,此非天子之道,唯恐朕如宋徽宗般不务正事。是朕又去央求了仲父许久,一再做了保证,磨得仲父心软,才出面做主替朕请了你做少师。”
季贤平静的面容终于出现一丝震动。
他恍然忆起初入宫的那日,彼时只有桌腿高的小天子,在炎炎夏季里穿着繁复的宫服,十分严肃地板着稚嫩的小脸蛋儿,规规矩矩地走到他面前,毕恭毕敬地对他行学生大礼。
他当时也长不了小沈玥几岁,行止仍有些少年气,看着他热得通红的小脸和鼻尖的汗珠,便偷偷摸出帕子将人揽在怀里擦了,又借口广袖繁复,难以施展笔法,脱了他那身厚重的外袍。
于是,下一次授课前,小沈玥便投桃报李,垫着脚捧给他一套名贵的端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