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萧亦然写完奏疏,盖上自己的印章,交到沈玥的手中,平静地解释道:“先前在南苑,臣与元辅做了交易,以臣之性命换内阁襄助,现下漠北军务未定,元辅也还有用得着臣的地方。
但陛下既已亲政,臣便该交出手中的一切权柄,彻底退出朝堂,此为制衡之道,陛下应该明白。”
沈玥愣了片刻。
帝王之术,他当然比任何人都懂。
但他并不想因此而妥协,在众臣的反对之下次次据理力争,摆开功绩情理,甚至不惜一再打压忠心护佑他杜明棠,只为了能给他一个相对公平的退路。
萧亦然始终都不曾逾越过王座半步,可若这份辞呈递进了文渊阁,他在南苑秋狝的所为,便是板上钉钉,成王败寇的谋逆之举,再半点无回旋的余地,将会被世人乃至后世史书反复拉出来鞭挞。
原本他还在小心翼翼地庇佑着萧亦然心头仅剩的这一点余晖,却不曾想,他早已做好了殉于山河的准备。
他将仅剩的忠心肝胆都留在了南苑的那个雪夜,平静地处置遗留的军务,安置手下的部将,为自己准备着一场无人知晓的葬礼。
萧亦然平静地给自己的坟茔上添砖加瓦:“陛下为臣争了这些时日已经足够。此番清洗贪腐官员,世家吃了大亏,元辅及一干保守派阁臣也做出了不小的妥协和退让。朝局官场之上当和光同尘,一方气势过剩,东风强压西风,迟早要遭反噬。四大家若反应过来联手以对,这些时日的筹谋皆会功亏一篑。
过去因臣在朝摄政,中州只有倒臣与亲臣两派,臣退出朝局,这些被压制的势力才能渐渐付出水面。陛下也才能着手理顺官场,徐徐图之。”
沈玥蹲在火盆边,并不接他的话。
他沉默了许久,才没头没尾地说:“仲父的身体可还好吗?算着时日,还有十余日蚀骨散便会再次发作,仲父伤重未愈,损了元气,只怕难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