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亦然不以为意:“臣虽无谋逆之心,但有谋逆之举,横竖是活不到云开月明的时候,何必非要等到压不住局势令天下人群起而攻之的时候?”
“好!好的很!”
沈玥自船上瞧见他时就冒起的火,登时被这一句话给炸地山崩地裂,他好歹抑制住自己掀桌子的冲动,袍袖一甩,大步流星地出了门。
片刻后,他又怒气冲冲地走进来,一把掀开萧亦然的手,抓起桌子上的策论,团成一个球,扔出窗外。
“仲父想死,朕成全你。干脆就都别活了!”
萧亦然怔了片刻,抬眼看向窗外,确认沈玥是真的被他气走了,偏头命小太监平安将那一纸策论捡回来。
他抬起被层层绷带裹着的手,指尖一个字一个字地触碰那些工整方正的小楷。
掌政八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雍朝九州早已是分崩离析之势。沧云关战事频仍,江浙无法强攻,四大家根深蒂固,中州坐立其中,踩着生民烈焰,勉力维系朝不保夕的富贵奢靡。
正如史书上,历朝历代每一个朝廷的倾覆,王朝气数已尽之时,不可调和的各界矛盾,宛如洪流倾覆而下。这些无解的问题,他曾在无数个深夜里,无数次地反复想过。
而今,他终于在沈玥的这一纸策论中,依稀瞧见刺破寂寂暗夜的一缕天光。
萧亦然忍住喉咙里的咳意,指尖上的字迹恍若刀剑,将他割开一道口子。
他蓦地一偏头,鲜血混杂着他对雍朝仅剩的几分忠心和肝胆,触目惊心地落在龙榻前。
萧亦然随手将策论夹进话本里,撑着床边的柱子下了床。
平安哆嗦着上前,喃喃道:“王爷,陛下要您在这儿好生养着伤……”
“有圣旨吗?”萧亦然斜了他一眼,“没有明文圣旨,你要软禁本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