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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顿时又是一静——开口的不是别人,正是现任谏议大夫,张晨续。

张晨续举着玉笏,侧过身来看他,“李大人,‘遣妾一身安社稷’这种事,就没必要硬加什么风花雪月了。在座的诸位大人应该也都懂,这种事,写进史册里,要被后人笑掉大牙的!我朝是到了什么地步,连唯一的公主都护不住了?”

他煞有介事地走到大殿中央,“不献出唯一的公主,便要亡国?那这跟亡国也没有什么区别了吧!”

他声音洪亮,字字掷地有声,眼神锐利,扫过群臣的时候,更有如狩猎的鹰隼,直接将每个人心底最阴暗的地方挖出来似的。

丹墀下顿时陷入短暂的诡异的沉静,而丹墀之上,萧启隔着十二毓定定地盯着这个站在殿央的人,薛行简那日状若无意般说出的话突然再次清晰地在耳边响起——

那是在他接到战报的第一天晚上……

他一边接过兵部尚书的奏折,一边好似漫不经心道:“陛下明日朝会,想来会有不少朝臣劝您答应和亲。”

他捏着朱笔的手顿时顿住,随即又仿若无意似的继续低下头书写,“大周虽然文臣偏盛的,但文臣也不是毫无血性不是吗?”

“若遣嫁公主并未触及他们的利益,甚至,可能还会契合他们的利益,便谈不上什么血性了吧。”

“老师此话何意?”他终于停下笔,从累积如山的案牍后霍然抬起头看向他。

薛行简脸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那双漆黑的眼睛也依旧镇静沉稳,彷如带着能洞察人心的力量,“陛下该知道,如真的点头,圣旨上盖的是您的玺印,史书上所载,也只会是帝遣长公主和亲寥寥几字而已。所以,若后人要骂,要评功过,自然也是陛下一人承担,他们只需享受当世的荣华便好了。

“总归,远嫁的是您的姐姐,受后世轻视的是您自己,而于他们,宰别人家的羊宴自己家的亲朋,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