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开赫莫斯,点亮了壁灯。
“我好久没看过你了,”帕雷萨说,“让我看看你。”
他这个要求似乎令龙微微惊讶了一下。
覆盖在赫莫斯表面的魔法开始消融,渐渐露出——伤疤,许多条伤疤,许多条很深的伤疤,层层叠叠,纵横交错,毫无秩序。是一道又一道随机冲来的锋刃留下了这些伤痕,一场持续十年之久的死刑。杀死一头真龙无法一蹴而就。
这就是现在的他真正的模样:虚弱,伤痕累累,丑陋,可怖。真龙是美丽的,可再美丽的东西,半死不死的模样也很难看。
帕雷萨的手落在他脸上,很轻,很温柔。但赫莫斯唯独不喜欢帕雷萨把这种关切投以他的伤口,因为唯有这些伤口(在龙看来)实在和帕雷萨无关。
令他稍微舒服点的是,帕雷萨不会在这时露出怜悯的表情,怜悯与这个人绝缘。帕雷萨永远学不会同情,学不会对别人狰狞的伤口油然而生说出一句“我很抱歉”。这实在是好极了。
伪装的魔法套久了,突然撤下来后有一种轻松的感觉,好像那些伤口期待着见光。赫莫斯知道帕雷萨不会害怕,于是更舒展了一些——他的鳞片从皮肤下冒出来。然后龙好整以暇,等待帕雷萨给他宣布他独处思考出的一些结论。
帕雷萨看着赫莫斯的脸,露出一副下定决心的表情,然后什么也没说。
他吻他被伤痕和鳞片覆盖的面颊,【】好像今天只是许多平常的昨日,没有任何新状况,新矛盾。
这种情形也是赫莫斯熟悉的。帕雷萨觉得他必须做成什么时,就喜欢把这个决定藏在心里,绝不预先透露,好像把它大张宣扬会引来阻碍一样。赫莫斯撇撇嘴。他并不会阻碍他。
【】皮肤已经重新变得光洁,鳞片也全都妥帖地隐藏起来。帕雷萨不说,他也知道帕雷萨决定了什么。不过他刚刚已经想清楚了,帕雷萨说得对,得他自己来决定什么叫麻烦什么叫快乐。让他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呗,只要他高兴就好了。尽管让他去辞职,尽管让他去凭他的心意行事,反正如果他后悔,他就会再系上领结,拿上公文包,走出家门,再找一份工作很容易。帕雷萨可不是一个会亏待自己的人。
赫莫斯掐着帕雷萨的手腕,【】。接着……
“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他还是没法不问这么一句。他想知道,他想知道许多。你在想什么,你为什么要看我的伤,你打算做什么,你为你打算做的事找了什么样的决心和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