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佛爷没有声张。
“嘎吱”,木门轻轻开启,比方才这萧殊羡闯出去要将蓝衫擒拿时可温柔的多了,“啪嗒”湿漉漉的痕迹就落进了堂内,带着雨水的腥味和空山的僻宁,这个人星月兼程、冒雨独行——慕沉川看到萧殊羡眼中的迷惑,她扭过头,那从阴影门外的身影带着几分书卷气息,眉宇间无时无刻不闪烁着一种戏谑的神色,只是如今被这大雨倾盆浇透竟也增添了两缕谨慎愁绪。
慕沉川看清楚了来人,她的手指一晃,“喀”险些就撞倒了自己桌案上的茶盏,心头猛然一骤,喉里的字眼在瞠目结舌间零落,反而像极了一个刚学会说话的孩童舌头直打弯——
“傅……”她咕咚狠狠咽了下唾沫,否则迟早要自己噎死自己,“傅长栖?!”慕沉川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惊叫出来的,蓝衫显然早就知情,而谢非予,那佛爷就算见到天塌下来大概也是不动声色的从容样子,至于萧殊羡,压根就不认识什么傅长栖,剩下慕沉川——
她几乎是从椅子上“噌”的跳了下来,不敢置信的想要上前去围着那浑身被雨水浇透的男人打两个圈看看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傅……傅大人,你——你怎么会在这儿?!”慕沉川知道自己的脸上写满了惊叹的匪夷所思,这北魏的大理寺官员,竟会来到西夜的王都桑凉——如今整个西夜一片混乱、百废待兴,这男人定然不是执着什么北魏的文牒,容慕沉川不客气的猜测一番,不过偷偷摸摸潜行而来。
“傅大人?”萧殊羡不认得傅长栖,但见这长衫的年轻人本生就器宇轩昂的皮囊但眼神之中倒是稍显柔情,眉宇一蹙多了两分调侃戏弄的表象,怎么看都似是那些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萧殊羡对于他还是防备的向后退却一步。
傅长栖的目光从萧殊羡身上一扫而过,轻易就能察觉到那护卫审视的目光不曾离开过自己一刻:“想来,这位就是萧大人了。”他既然与蓝衫一同而来,自然已经从蓝衫的口中知晓了关于西夜各路的情况以及围绕在谢非予身边的各色人事,他对着萧殊羡微微一笑,少年公子笑起来的时候总有着些许春风拂过你眉梢的触动叫人不自觉会放下两分戒心,只是如今的傅长栖被淋的湿透很是狼狈。
傅长栖见那萧殊羡依旧是一副爱理不搭的戒备样子,他摇摇头朝着慕沉川示意:“本官怎么来到西夜,这可真是说来话长。”傅长栖初时的笑意全然收敛了起来,他站在大雨之中许久,唇色有着惨白,冰冷的雨水会令人麻木,又或者是这男人情愿任由大雨浇透了脊背也不知该如何踏进这屋中开口言说。
傅长栖这小子在北魏王都的时候从来也是心直口快的人,喜欢挑衅也喜欢调侃,世家公子、王公大臣里就属他最是两面逢源,就算是当初的顾太傅也会被戏谑的无话可说,慕沉川头一次发现他竟也有这般犹豫踌躇甚至不知天命所归的模样,从欲言又止里你轻易就能发现他的天人交战,男人抬手僵硬着唇角缓缓道:“王爷,多月不见,望别来无恙。”
谢非予没有笑,打从看到傅长栖踏进这阁门的第一眼,坐上的男人神色已经收敛了起来,原本的疲累一瞬间清扫而空,眼瞳中有着明光又泛着烛火的色泽,好像些许篝火灰烬下的琉璃辉芒,他的指尖轻轻揉捻主了自己艳红衣袍的金丝绣纹暗暗摩挲:“无恙……”男人的口吻蓦然低沉了下去,“若是无恙,你傅长栖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他突如其来的凝重令慕沉川和蓝衫的心底里也咯噔一下。
是啊——傅长栖,只身从北魏突然现身西夜,这路途之中经过多少的风餐露宿却执意要来到王都桑凉,定然是因为——北魏发生了无法控制、不可想象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