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相见

小阏氏眼底发颤,抖落两滴泪珠。

她看着床榻上憔悴的儿子?,紧咬着唇,随后将?藏在袖笼里的钥匙扔在地上,愤怒离开。

“九妹,快来,钥匙在这里……”贺兰栖君无力的指了?指地上的钥匙,指尖发颤。

“五哥。”沈青青又恢复妹妹对哥哥的温柔,缓步走去,扶住他似要支撑不住的身子?,这才发现,他已经瘦的只剩一把骨头。

“走吧,五哥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贺兰栖君微微一笑,抬手拍了?拍她手背。

“九妹,既来之则安之,仇恨太累。”

贺兰栖君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急急喘了?两声,便由着沈青青扶他躺下?。

沈青青不再犹豫,即刻带着霍羡离开。

这一路,霍羡除了?一直打量着端坐在一旁的九殿下?外,什么都没有说。

直至沈青青用公主的马车将?他亲自送回驿馆大门时,他才张口低声道?:“那位殿下?中了?鸩毒,虽不知是依靠什么延续了?性命,但中毒有一段时间了?,昨日?在下?为其看诊时,发现毒已入肝脾,怕是就这几天的事了?……”

如?果不是她现身来搭救,五殿下?死后,他怕是再也走不出那间屋子?了?。

“多谢霍大夫告知。”沈青青垂眸颔首,眼底波澜不惊。

霍羡见她反应如?此冷静,就像是对其早有预知似的,心中不由得一惊。

他忽而想到,最?初认识的沈娘子?,就是这般淡定果敢。

当?初在曲林,他身陷囫囵,她便是这般淡定从容的将?手中纸条不露痕迹的递给他。

“沈娘子?。”霍羡突然唤道?。

沈青青沉默一瞬,“霍大夫方才叫我什么?”

随即精致面庞露出抹淡淡的笑意,虽是温和?,却又带着难掩的威严,她刻意压低声音,“霍大夫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叫贺兰卿。”

霍羡一怔,“是草民?糊涂,草民?多谢九殿下?搭救。”

沈青青寒意更浓。

马车内的气氛瞬间冷下?。

少时,她朱唇轻阖,“霍大夫不必客气,这次是感谢您送来的奇药,此时身上的疹子?都已痊愈,如?此算是各不相?欠了?。”

霍羡此时脑中一片空白。方才还笃定的人答案,忽而拿不准了?。

往日?瞧病时,他曾问过沈娘子?有无过敏之物。

答案是没有。

九殿下?真?不是沈娘子??

可天下?间会有这种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吗?

霍羡没有时间多想,他再次道?谢,随即掀帘冒着雨水匆匆进?了?驿馆。

两日?后,五皇子?薨逝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普尔图木。

知道?这个消息时,霍羡正在为孟西洲外敷舒筋活血的药。

这次孟西洲的伤势同往日?比,虽不算重,但委实狼狈。

除了?右臂骨折,全身除了?脸,便满是挫伤淤痕。

据李炎所述,主子?被扔回驿馆后院时,身上已被用过药,霍羡后来看过,对方用药并无不妥,且药性很好,故而第三?日?,当?霍羡看到孟西洲时,身上的淤痕已经浅了?许多。

这明显是一场非常低级的报复。

但这招颇为高明狡诈,既是将?他泄愤打伤,又派人医治,让他根本没办闹大了?去承认自己被打的事实。

如?若闹起来,丢脸的只会是南璃。

这一次,他只有忍着的份。

那夜李炎知晓孟西洲同贺兰明纾小聚甚欢,候在宫外几乎等了?一夜。待天亮时,听到驿馆来报,主子?已经回了?驿馆。

知晓自家主子?被暴打,他同一众暗卫自然不允,可主子?却下?令,将?此事瞒住,不许追查。

这件事具体是谁做的,孟西洲其实已有猜测。

贺兰明纾同贺兰煜怕是都脱不开关系。

知晓有贺兰明纾,是因为么孟西洲上了?马车,就察觉到身上醉意不对劲的地方了?,对方用的药,剂量不小,但有延缓效果。

至于贺兰煜,

是因为那夜他蜷缩在地上时,恍恍惚惚,分辨出他的声音。

即便贺兰煜用金元话讲的很快,但孟西洲在仔细回忆案发细节时,还是将?他从模糊的记忆中揪了?出来。

其中有一句话一直困惑着孟西洲。

【揍得就是你?这个狗东西,叫你?欺负我妹妹!】

孟西洲素来神思敏捷,虽然一时听不出其中的含义,但直觉告诉他,这句话定有深意。

此刻,霍羡正为孟西洲检查右臂上的伤势,本是简单的断裂,却因前两日?孟西洲的意外失控,伤势加重,此刻淤紫一片,怕是有内出血。

“殿下?,您若是痛,就知会一声。”见孟西洲神思飘然,霍羡提醒道?。

“无碍。”

“殿下?不要不放在心上,您这胳膊,若是不好好休养,日?后怕是只能恢复五成。”

“嗯,我听你?的便是。”孟西洲说着,忽而冷不丁的问了?句:“听说前几日?是金元的九公主救的你??”

霍羡一怔,低声道?:“是。”

“可见过她?”孟西洲会这样问,委实受到贺兰煜话语刺激所致。

在他的印象里,没有见过这位九公主。

而且除了?那门戛然而止,被抛于脑后的和?亲婚约外,孟西洲自诩没有对不起过贺兰煜的妹妹。

霍羡一怔,低声道?:“见过了?,是个才貌双全的佳人。”

孟西洲轻嗤一声,“能从霍大夫的口中听到夸其他女子?的话,的确不易。”

霍羡不言。

孟西洲的疑惑并未得到解答,他正打算翻个身,让霍羡查看身后瘀痕时,一个被他深藏已久的记忆,从脑海中慢慢浮现。

是一条缝制精美的白玉腰带。

褪色的画面中,他半蹲着身子?,从庆灵峰的旧宅床下?翻出个支撑床板的破旧木箱。

木箱中,一套破破烂烂的玄色男装,还带着请洗不掉的血迹,其下?压着的,便是那条白玉腰带。

洁白无瑕如?同凝脂的玉饰被点缀在的绣金纹的锦帛腰带之上。

精美绝伦。

他当?时没了?往日?的记忆,对这条腰带毫无印象。

可如?今,一旦想起这条腰带后,所有的细节变成一条条线,自动织成一张细密牢固的网,将?他牢

牢锁住。

这条锦帛……他是认识的。

约三?年?前,母亲魏氏为他的婚事,特意寻汴京第一的绣工坊的绣制的。

他依稀记得,拿到绣品的魏氏笑吟吟地对他嘱咐着。

“子?思,良缘似锦,千里姻缘,结两国同好,这是母亲的一片心意,还请出使的官员,代?为转交给这位准儿媳。”

当?时,他客客气气的接下?来,没有任何的喜怒哀乐。

之所以毫不犹豫的应下?了?这门亲事,是因这是父皇为他布下?的第一招棋。

娶一个异国受宠的小公主。

贺兰卿虽贵为金元公主,但在南璃无权无势,容易掌控,其后又有金元国为其撑腰,不得不算是个不显山露水的后招。

可现在……

孟西洲整个人僵死在原地,他先?是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随后抬唇一笑。

他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呢?

她说过她要回家的。

被天神眷顾的九殿下?,重归金元。

这句话,是他来金元国后,听到最?多的一句。

整个普尔图木都在疯传这位经历离奇的小殿下?,她是如?何凭空出现在乌里沁部的神庙之中,又是如?何被恰巧去祭祀的二皇子?寻到。

似乎冥冥之中,一切早已有所指引。

神思清澈通达的一瞬间,孟西洲猛地起身,把一旁正在换药的霍羡惊了?一瞬。

还未等霍羡说些什么,他肩头忽而一沉,听那人满是欣喜的问:“霍羡,那九公主是不是跟青青长的一模一样?”

“您……怎么会知道?的?”霍羡双眼发懵,再回神时,屋里哪儿还有人?

今日?的金元皇宫,素缟一片。

火伞高张,若大的空地上,灵幡树成数列,灵棚内静悄悄的,连一声哭丧都没有。

五皇子?身份特殊,他是大君同神女的子?嗣,同其他皇子?不同,死后不入皇陵,而是要将?尸身送回乌里沁部的神庙。

是以死后,神子?需要以其他形式,继续供奉天神。

故而贺兰栖君刚刚薨逝,就被入殓送上马车,一会儿便会启程前往乌里沁部。

既是送行,所有的皇室宗亲都会来。

但也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因贺兰栖君的身子?一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