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葬礼(小修)【营养液1k5加更】

老国公爷见他神态若往日那般,倒也没什么太大情绪起伏,可每一句话,都不像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不禁疑惑道:“既是如此,想你夫妻恩爱,你为何不早点同我们讲有这么一个人?还有,你即已成亲,为何皇兄赐婚时,你还答应了?”

“是儿子自私自利,为了镇平侯在朝内朝外的势力才决心舍弃青青,害得她伤心欲绝,最终落于奸人之手,丢了性命。”

李炎听了,心头不由得一颤,爷怎么突然把所有的事情往自己身上揽?

他同沈娘子,明明不是这般……

老国公爷冷嗤一声,讥笑道:“我儿不愧是公正不阿断事如神的大理寺少卿,就连这些事,也是心中自有公允。”

魏氏听老国公爷这语气不太对了,悄悄扯了下他袖口,低声道:“老爷,如今责罚他又有何用,还是先想想我们要如何安置这位沈家娘子。”

魏氏听了孟西洲这一席话,应是同那沈氏情分不浅,如今人突然殁了,心怀愧疚,想将二人关系公开。

可如今圣上已经赐婚,三书六礼已经进行到一半,他再想认这结发妻子,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非但会辜负圣心,必然还会同秦家交恶。

老国公爷自是明白事理之人,即刻想到此事利弊,沉声问:“你如今才同我们讲这事,是打算认沈氏进门,入族谱?”

孟西洲平静地颔首,“是,是儿子辜负了她,她生前,儿子未能珍惜,死后儿子定然要把该给的名分都给了。”

“你可想过此事后果?先不说你皇叔那要如何更改圣命,如今两家婚事已是满城皆知,若你执意如此,那秦家二娘子又要如何自处?你在说这些话之前,都想过后果没有?!”

此刻,老国公爷面色铁青,像是暴风雨前压低的乌云,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孟西洲面色从不改,抬首直视老国公爷,定定道:“这是儿子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儿子会同秦家讲明前因后果。既是成过亲,儿子定然不能行那有悖人伦之事,再耽误秦二娘子的前程。父亲,此事儿子心意已决,不会更改。”

“啪”的一声重响,老国公爷拍案而起,随即将桌案上的茶杯推了下去,惊的一旁的魏氏抚着心口,起身劝道:“老爷……”

“孟子思!你若真对那沈氏这般情深,当初又何必要答应那婚事?!现在哪儿是你说反悔就能反悔的?你非要如此,就自清出门,我们显国公府没有你这样的人!”

老国公爷吐沫横飞,李炎见老爷子动了真怒,暗道爷为何不将他之前没想起来二人成过亲的事讲明白?

这样稀里糊涂一说,旁人听在耳朵里,还以为他是嫌弃沈娘子身份低贱,不愿接她入门。

可爷若真是这样的人,还何必非要在人死后,执着地给个名分呢。

“儿子自知办了错事,心中愧疚不安,此事儿子一人承担,绝不拖累显国公府。”孟西洲直起身子,恭恭敬敬地对两人叩首行礼,“儿子愧对父亲母亲养育之恩。”

说着,他又叩首。

一声声“咚咚”闷响,听的魏氏红了眼眶,紧抓着老国公爷的袖口道:“老爷,您最是重情重义之人,子思这般,不也是为了偿还那沈家娘子的恩情么,人都没了,您何必非要逼他。”

“这哪里是我要逼他,呵,他如今是有了出息,不必靠我们这个显国公府的身份。罢了,他既是认下这门婚事,就同我显国公府无关,省的到时候秦家来找麻烦。”

“至于其他的,他想写到谁家族谱里就写到谁家族谱,有什么事,让他自己去解决去吧。”

老国公爷厉声呵斥,好像父子之间真是没了退路,魏氏见状,不由得落了泪。

少时,屋内的空气像是凝固住似的,冰冷到极致。

老国公爷抬眼,厉声道:

“孟子思,为父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可认定,那沈家娘子是你妻子?”

“是,今生今世,儿子的妻子,只会有青青一人。”

孟西洲不曾有一丝犹豫,此话一出,老国公爷眼睛瞪圆,往前走了两步,气的他举起手。

“父亲母亲,是儿子不孝。”

孟西洲在讲明这件事前,就想好了,悔婚之事,一切责任,由他一人承担。

虽然青青已经走了,而且名分从不是她所求,但她本就是他孟西洲的妻子。

即便他被逐出家门,不能给她显国公府世子妃的高位,他也会将两人关系公之于众。

他要让世人知道,沈青青不是他藏在暗处的外室,而是拜过天地,名正言顺的妻子。

而且一生一世,他绝不会再娶旁人。

正当李炎以为双方彻底闹崩时,老国公爷突然回到椅子上,长叹口气,扭头对他道:“李炎,你先出去,我同子思有话讲。”

“是。”

带他出屋,老国公爷才低声道:“孟子思,为父没白养你这么大,你算是没丢了做人的良知。若你方才妥协,为了留住显国公世子的身份,又或是碍于秦家权势,再次舍弃这位沈家娘子,为父才要真的将你逐出家门。”

魏氏与孟西洲闻言,皆是一怔,后魏氏抬手,悄悄抹干了眼角的泪。

孟西洲也差不多,很快平静下来。

是他忘了,父亲一直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

父亲当年就是这般护住他生母洛氏。

显国公府蒙难,父亲为了保住他生母,舍掉自己天潢贵胄的身份,换来母亲一份平安。

他自己呢,有什么资格同父亲相提并论。

他做了什么?

将妻子推了出去,将真鸩酒亲自送到她口中。

这就是他做的事了。

“行了,起来吧。你这地方冷的跟个冰窖似的,跪久了要伤身子的。”

孟西洲没动,怔怔的望向老国公爷,良久,才唤道:“父亲。”

“怎么?真当为父这般狠心,要你抛弃结发妻子,也要同那秦家联姻不成?”

老国公爷摇摇头,“你这孩子,这些年咱们一家人虽是聚少离多,可为父同你母亲,何时有逼过你去娶那高门贵女?自始至终,我们不过是盼望着你能有个体己的人照顾,你们夫妻互敬互爱,能相伴一生,这就够了。”

“是啊,为母为你张罗那么多场马球会,也不过是想给你多介绍一些汴京好女,你这性子素来冷淡,我们再不张罗,何时才能抱到孙子?”魏氏拭干泪痕,轻声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后见孟西洲无言磕了三个响头,两人才停止说话。

“子思愧对父亲母亲这般开明。”

“你想给那沈家娘子一个名分,这合情合理,她既是对你有恩,又成了一段姻缘,我们不会阻拦,只是你若说因此今生不娶,这才是真真正正伤了我们的心。”

“父亲……我……”

孟西洲实在不好再伤两人心,只得不再言语。

魏氏知道,专一者为情所困,大抵就是像她外甥陆成玉那般,丧偶多年不曾续弦。

可树挪死,人挪活,如今他来了汴京,不也是一样参加了不少马球会,试着去补全另一半的缺失么。

以后的事,谁也不知道。

之后听孟西洲已遣管事肖健去张罗白事,两人便没再多说,由孟西洲带着,去见了一面那素未谋面的“儿媳妇”。

起初老国公夫妇听他讲,那沈家娘子只是个村妇出身,并未想太多,可当二人见到静躺在榻上那人的容颜时,心口不得为之一颤。

这相貌,怕是他们见过的最漂亮的姑娘了。

沈青青的美并不张扬,反倒是柔美和静,给人一种仙子沾染世俗烟火的不凡之感。

她凤眸紧阖,像是睡着了,不知为何,魏氏见到她时便有一种亲切之意。

只可惜,人已经没了。

见站在一旁的孟西洲垂首不语,她低声问:“打算哪日为沈氏下葬?”

“后日。”

她稍稍一惊,“这么快。”

按照汴京习俗,要有初丧、哭丧、做七,停尸七日才会下葬。

三日便下葬,未免太仓促了些。

“儿子已经同肖管事吩咐过,要为青青大办丧事,只是……不想等那么多日。”

他是真的看不得妻子在他面前一日日的的模样,像是谢掉的花朵,萎缩,干枯,凋落。

他不忍心。

也舍不得。

“好,此事你来定夺便是,若还缺什么,便让李炎回府知会,母亲会尽力为你安排妥帖。”

“多谢母亲。”

从方才父亲关起门来讲话的那一刻,孟西洲突然意识到,他这些年的冷漠决绝,不止一步步的铸成今日大错,还冷掉不知多少父母的心意。

他们从未让他委屈过半分,更不曾迫着他去追逐名利,只盼着他平安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