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逃离【1k营养液加更】

沈青青坐在屋里等了许久,就当夜已经晚到?她认为?孟西洲不会来时。

他来了。

孟西洲孤身一?人,他从大理?寺忙完,便从府衙一?路走进桂兰园,直接推门进了屋。

他身姿高大,步脚声很?沉,迈进来的那一?刻,沈青青就知道是他。

两个月不见,他应该刚从大理?寺当值回来,穿着?官服,周身散发着?让人难以靠近的寒气,一?如?她当时,第一?次在汴京遇见孟西

洲时的模样。

哦不,沈青青想起来了,她第一?次遇见孟西洲,并不是在红袖院。

庆灵峰的梅林里,她远远地在雪地里望着?他,犹豫要不要上前搭救时,他就是这样的。

他长得很?好看,脸色白的,像漫天的雪,他的鼻梁也很?挺,就像是捏出来似的。

他满身是伤,血都把周围的积雪染红,可俊秀的眉宇紧紧蹙在一?起,凌厉依旧。

像是一?头?受了重伤的豹子,血气和杀意不减。

沈青青一?直记得那个场景。

她犹豫地站在那,不敢上前,直到?他昏过去,她才敢过去。

那时,他应该还没失忆。

他戒备,多疑,冷漠。

是上天跟她开?了个玩笑,让她认识了一?个压根就不存在的人。

两人在汴京相处的这段时日,孟西洲给了她一?个错觉,让她觉得人会变,其实并不会。

他还是当初那个待人清冷的孟西洲。

沈青青收回思绪,盈盈一?笑,“你来了。”

这句话就好像在说,你终于来了。

两个月的冷落与疏离,她在榻上病的几乎垂死时,他都没来看她一?眼。

此时,却因为?一?张凭空出现的小纸条,他来了。

他到?底还是怀疑她身份的。

沈青青一?直都清楚,所?以利用他的疑心,她要见他一?面。

孟西洲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时,眼底划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惊讶。

两个月不见,她怎么会瘦成这样。

孟西洲不自知的捏紧拳头?,突然意识到?李炎口中的那一?场大病,似乎真的挺严重的。

孟西洲打量她片刻,虽是瘦了,此时她面色红润,看不出一?丝病气。

应该是好了吧。

毕竟,李炎提起这件事,已经有段时间了。

孟西洲敛起思绪,眉眼冰冷依旧,他带着?审问的意味,寒声问:“那张纸条是谁帮你放在我桌子上的?”

很?明显,他周围的人,有人帮着?沈青青递了话。

这是他绝对不允许出现的事。

他问过那日守在暗处的暗卫,竟没有人看到?,这张纸条究竟是如?何出现在他桌子上的。

沈青青那张纸上,只写了两个字。

阿洲。

他想了一?夜,才决定来

见她。

另一?头?,沈青青正酝酿如?何说出口时,对方的神色已经彻底冷下。

她并未察觉,兀自深吸口气,袖笼里的手兀自攥紧,她起身,缓缓走到?他的身前。

她比他矮不少,在他面前,真的纤弱的像一?只折柳。

她微抬起头?,美眸看向他,一?字一?顿道:“在回答你这件事前,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

孟西洲其实不必多此一?举,沈青青说不说,他都有把握查出那人是谁。

他来,不过是想看看她要耍什么花招。

沈青青咬了咬唇,思量片刻,问出了口。

“孟西洲,你是不是要成亲了。”

沈青青这几日想过很?多次,她亲口问出这句话时的场景。

每一?次,心口就像被人撕开?似的。

她强迫自己去重复的想这件事。

她以为?想的多了,真说出来的时候,便不会在他面前那样可怜。

可问出口的那一?瞬间,一?滴泪还是失控的顺着?眼角落下。

她看到?孟西洲明显愣了一?瞬,随即幽暗的双眸染上一?层寒冰,周身上下,那股冷漠疏离的气势,像是要把她吞了似的。

“是,圣上赐婚。”

孟西洲干脆利落。

既然她知道了,他也不必再刻意隐瞒。

“我知道是圣上赐婚,但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其实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

他怎么想的,方才不是已经拿实际行动告诉她了么。

其实那日娇兰有句话说的没错,以她现在的情况,在外人眼中,就是他孟西洲的外室。

她是他藏于夜色下的秘密,是永远见不得光的发妻。

“我怎么想?”孟西洲淡淡一?笑,他没想到?,都到?这一?步了,沈青青还在问他怎么想?

他不需要想,也没有余地去想。

他要的,沈青青帮不了他,只会成为?拖累。

“沈青青,这是圣上恩赐,无人能违背旨意,而且对方家世?显赫,会是我日后在朝堂上的助益。”

“所?以你娶一?个女人,就因为?她会是你仕途上的助益?你真的愿意?”

“是的,我愿意。”孟西洲没有一?丝犹豫,就像当初,他没有一?丝犹豫的答应圣上的赐

婚一?样。

自从订了这门亲事,他父亲母亲,圣上,甚至秦家,都是皆大欢喜。

他凭什么不愿意?

又有什么资格不愿意?

“好,我懂了。”她讲话的声音极小,突然克制不住的猛咳起来,她背过身去,扶着?身后的木桌,身子猛颤着?。

脑袋里像是被人塞了一?把冰碴子,又冷又刺,她扶着?月匈口,全身似乎都因咳嗽剧烈疼痛起来。

特别是腔子里的心,它最不争气,像是有人探进来,狠狠捏着?她心脏,痛的快要死了。

她告诉自己,刚生了一?场大病,她只是没好利索而已。

才不是因为?别的才这么痛。

孟西洲站在她身后,耳边停不下来的咳嗽声,他觉得她的肺快要炸开?了。

沈青青的病,压根就没好。

霍羡不是妙手回春么?

她到?底病的有多重。

他捏了捏手,眼睁睁的瞧着?沈青青失力跌跪下去。

他终是把伸出的手缩了回来。

“……你休息吧,我走了。”

沈青青没有回头?,她强撑着?,勉强压制住了咳嗽之意。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竟觉得,孟西洲方才那句中,竟有一?丝难以捕捉的痛苦。

可又有什么用呢?

他要成亲了。

他心甘情愿。

孟西洲没有走,折身去桌案上给她倒了杯水,随后扭身要走。

“你等等。”

沈青青顺了顺气。

有些话,她必须要说。

视线落在她脸上的那一?刻,孟西洲眉头?一?蹙。

“怎么,还不死心么?沈青青,你就这么想嫁给我?”

“待我大婚后,可以找个机会把你塞进来,做我的一?房侍妾,如?何?”

她双眸瞪圆,不可置信的看向对方。

下一?瞬,下颌突然被对方捏住。

“我说过,不在我面前哭,我才会配合你,你这样子,只会让我心生厌弃。”

孟西洲的心口抽个不停,沈青青哭成这样,他真的快要痛死了。

这就是为?什么,他要让所?有人瞒着?她。

孟西洲无端生了怒意,到?底是谁,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

沈青青苦笑,无力道:“孟西洲,你不用配合了,一?年?之约,是我输了。”

你要成亲的事,全汴京的人都知道了吧,除了我。”

炙热的泪不受控地滚落。

沈青青自己都觉得她是真的很?没出息。

“我说了,不许哭。”

他威胁着?,抬手用力抹干她的泪。

可那,仍旧源源不断的落下水润。

“沈青青,别得寸进尺,我的忍耐有限。我可以许你,日后在显国公府,你会和现在一?样,吃穿用度不变……”

沈青青的心口发出一?声暗哑,似乎有什么东西,彻底碎了。

她抽噎着?止住眼泪,“我是什么身份,我自己心里清楚。就不劳世?子殿下费心了。”

“你会不要?”孟西洲冷笑出声,仿佛真的听了个可笑的笑话,“你在宜州,妾室不是做的游刃有余么。”

所?以她为?什么不要?

她不是一?心一?意爱慕着?他么?

沈青青眼底渐渐生寒。

“孟西洲,我不稀罕进显国公府的门,我来找你,从不是为?了你的身份与权势,我只想找回阿洲。”

孟西洲淡淡一?笑。

阿洲?

世?上哪儿有什么阿洲。

又或者说,阿洲本就曾经是他的一?部分?。

是他童年?时,自己亲手舍弃掉的那部分?同情、温柔、善良。

阿洲原原本本就是他自己。

“对不起,是我认错了人,你不是阿洲,我的夫君早就死在了江州那艘船上……如?今咸菜也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她喃喃着?,唇瓣止不住的打颤。

好像此时,她置身在冰天雪地之中。

从未觉得这样冷过。

“你说的没错,我不是阿洲,往日我会承认,只是看烦了你的哭哭啼啼。”

孟西洲话里淬了毒,每一?句,都让沈青青痛苦不已。

“不过你以为?,跟你在涠洲上床的是谁呢?难不成是阿洲么?”

“你……!”

孟西洲猝不及防的将那事扯出,彻底击溃了沈青青。

他捏着?她单薄的下颌,冷酷道:“沈青青,你记得么,那一?夜是你先?勾引我的。”

她失了神的笑着?,“是我认人不清,把你错认成阿洲,是我的错。”

“你买给我的珠宝,我会留下,你给我做的衣裳,我会折成银子还给你,至于别的…

…”沈青青抬眼看向他,水润润的墨眸空荡荡的。

“我不欠你什么了,真的,你说的没错,我们本就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放我走吧。”

她同阿洲的婚事,是私下办的,她无权无势,连个婚契都没有,永远都不会是他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