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天去找迟鉴,倒也不是心血来潮。太子一事他几日前提过,被她用几句话搪塞过去。严谨来说,太子的
提议,应被称作嚣张的离经叛道,诛九族的谋逆之罪。厂卫向来直属皇上,他的意思,却是想让孝敬的人易个主。
大周朝堂早已混乱不堪,天子一心求仙,无心朝政已有多年,国师谢玄,倒成了朝中名副其实的掌舵者。国师与皇子勾结算是个公开的秘密,若是新皇登位,东缉事厂怕是没有什么活路。
她思虑了好几日,终是下定了决心。
……
今日的天气与前几日无异,湛蓝的天上,干净的没有一片云。寒风将路边的枯叶卷起,毫无方向的飘向四周与天际。一只鸟雀好奇的衔起空中的半边残叶,扑棱着翅膀向远方飞去。
顾栖迟无聊的望了会天,朝几个路过的番子随意的勾了勾手指:“跟我走一趟。”
一刻之后,鸟儿轻轻巧巧的落在一棵桃树的枝头,随意的吐掉嘴中的叶子,垂着脑袋梳理一身柔软的羽毛。圆滚滚的身体蜷在一起,仿佛缀在房门两边的圆灯笼。
往前几米,矗立着一栋黑漆漆的小楼。大门被风微微吹开一个小小的缝隙,从其中透出浓郁的血腥气。大门的上方当间儿,挂着块黑红色的牌匾,上写写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阎罗堂。
顾栖迟推开门,领着几个人悠哉游哉的走了进去。寒风灌进窗户的缝隙,将无数的鲜血凝成血冰,稳固的挂在窗边的墙壁。阎罗堂一如既往的昏暗压抑,零星点着几盏烛火,细小的火苗被风吹的晃晃悠悠,忽明忽灭。
她扔下手中的拂尘,身后的番子帮她脱下身上披着的黑色大氅,接过她手上的包着红绒布的暖炉。“罗公公。”她朝屋里轻轻唤了声,嗓音微哑,拖着长长的尾音,“上一批的骨头处理好了吗?”
黑暗里渐渐现出个佝偻的影子,一个一脸阴沉的老太监朝她行了个礼,青白的脸上咧出一个瘆人的笑。眼珠突出,颧骨高高的挂在脸上,细细的皱纹从眼角蔓延到太阳穴。不过他的手倒是修长好看,指甲修剪的整整齐齐,手指白皙的近乎透明。他恭敬地弯着身子,声音有些尖利:“回督主,都处理好了,在您房间里摆着呢。”
顾栖迟微微点头,鼻子发出了个小小的气音,慢悠悠的往屋子深处走去。
……
小巧的银刀在光滑的头骨上细细雕刻,刀下绽出一朵朵的彼岸花。握刀的手纤长白皙,手指修长,指甲圆润,指腹和掌心有一层细细的薄茧。
再往上,便能瞧见清瘦的侧脸。皮肤在冷光下几近透明,眼尾微挑,鼻梁高挺,嘴唇是浓郁的鲜红。她微微垂着头,打量着手上的物件儿,唇角微微翘起,目光满意而专注。
她已经在这里呆了近两个时辰,外面的天渐渐暗了,太阳在西边散发着余热,给地上罩上一层暖洋洋的黄。她活动活动有些酸软的手腕,缓缓起身,漫不经心的抖落衣上细小的骨末。
“今儿这颗骨头我看着欢喜,赶明儿叫人送到我屋子去。”她捞起一旁的拂尘,朝罗公公那边抬了抬。“东厂揽了个大活,怕是年后没几天安生。前段日子新选的一批人,拉到阎罗堂里练练吧。”
她拍了拍罗公公的肩膀,又把他拍的矮了几分:“别把人都练死了,东厂人手不够,可就要劳烦你老人家亲自上了。”罗公公顺从的弯着腰,恭恭敬敬的应了声是。
顾栖迟张开双臂,由着身后的番子给他披上大氅:“不用送我了,抓紧时间把那几盏灯笼做出来吧。”
说罢,她领着随行的几人,出了这昏暗压抑的楼阁。有些破旧的木门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向两边缓缓张开。两个番子各自把着一扇门,给中间那人敞开一条通畅的路。灰黑色的皮靴跨过门槛,在覆雪的路上,踩出两道长长的脚印,顺着风向,向东延伸而去。
顾栖迟在路上慢悠悠的走着,沿途住户家的欢笑庆祝声传进耳朵,缥缈的像是天际燕群的低鸣。
傍晚的风多了些冷意,她有些不自在的活动了一下双肩,将大氅在胸前拢了拢,轻柔的抚了抚暖炉上的红绒布,然后把手塞进热乎乎的暖炉里。
身上带着的血腥气在冷风的吹拂下逐渐散去,浮上来了熟悉的甜香。清瘦的身子在风中好似飘零的浮萍,看起来总有些晃晃荡荡,摇摇欲坠。纤细的手指微微蜷起,在温暖的暖炉里凉的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