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错用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铜钥,先开了裴泽绍那间。
她开锁时,裴泽绍正背对着她,因着这些牢房靠里一些,先前外头的暴动没能传进来。
囚服垮在他身上,他露出的臂膀有道道交错的淤青,一眼便知是用过刑了。
只是他仍站得挺直,点点血迹沁在素白的囚服上,倒像是绣娘精心绣于白袍的一簇雪梅。
璀错心知裴泽绍日后前途定然不可限量,下意识地便想让他站到宋修这边——无论往后京城是什么局势,宋修手边有相熟的人,总归是好的。
许是听出动静不对,他转过身来,面露惊愕,“晏妹妹?你怎么会在这儿?”说着他瞥到她手里那一大串铜钥,反应了一会儿,情绪激动地低声吼她:“你无故掺和这些做什么!”
他两步上前,夺过她手里的东西,推着她往外走,语无伦次道:“我只当没见过你,这一切皆是我做下的。不对,你进来时还有旁人见到你面么?”
“裴泽绍。”璀错站定,却同他错开视线,“你将你们的人带走,快,趁有人发现前。这是我同宋修商议好的,不然以我一人之力,如何进的来这大理寺狱?”
见裴泽绍面仍有疑色,她继续道:“宋修早便有此心,只是在皇帝身边,方便他做事一些。你们今日出去后,想法子联系上他,往后如何行动,听他安排。”
裴泽绍瞧着仍像是有许多话要问,但他也知道时辰耽误不得,只深深看她一眼,便同她一道,去开牢门。
他们从大理寺狱出去时,璀错笑着送了他们几步,只道是她要在这儿等宋修,好一同出城。她扯谎扯得已极娴熟,旁人也不曾多心。
她掐着时辰等了一炷香。
听到整齐的甲胄碰撞声时,璀错从地上站起来,随手拍掉了身上的尘土。
先行进来的禁军谨慎地以刀枪对着她,围了一圈。而她要等的那人,一步一步从暗处走出,日光透过牢狱洒下小小一片,他走过那片地方,脸上的光影明灭。
在见到禁军围起的人的面容那刹,他终是没能控制得住神情。
璀错远远端详着他。她原以为真到了这天,她多少会害怕——可她发现,真到了穷途末路,人有的是孤注一掷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