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赶时辰,被称“老仙”的普渡尊者也不好多问什么,复又执起了桨,送这位大殿横渡了奈河。
元祝重至人界,时辰已是傍晚时分。今日是个五行运转之中不可多见的好日子,据说也是今日之中,妖帝长子出世,腾蛇一脉同妖界族类皆是大喜。
但这喜气,可没蔓到元祝这头。他不常出入人界,正巧这段时间乃是人界百年来阳气最重的时候,他只得又借着那具半残的肉身行事。
在人界,他现下的身份同冥界大殿算是没有丝毫干系了。余下个憨气的“家眷”,还等着他回去做饭
第一次来人界时的疏忽,是穿进的将死肉身。肉身的原主乃是人界边城一人贩子手中的断臂少年。同七八个浑身皆是恶臭,腥气汗味儿极重的男童锁在钢铁所铸的牢笼之中,这般等着买主来买。
彼时他只差将白眼翻到九重天上去。以肉身残躯上仅剩的右手捂了口鼻,额上几番的青筋暴起,才将笼子里的异味忍下来。
本以为这恶臭已是最难忍的玩意儿。可,待他的四魂与这凡间小儿肉身完全契合之后,太阳穴便因疼痛复而突突的跳起来。这具肉身的断手的伤,必是伤了还没几日的,伤口处都未曾结痂。如今疼得叫人身子发颤。
元祝失了片刻的神,一手捂住左臂伤处,瘫坐下来。他十分怀疑,这句肉身的原主,大抵是疼死的。
右臂上被人使力搀了一把,元祝下意识侧目过去,入目便是一张半边是血的脸。
“放肆!”肉身无甚力气去推开那人,元祝口上威严却不输。
那小男孩子倒觉着习惯了,撇撇嘴便道:“若不是你这样犟嘴,这手就不会被生生砍掉了。你这少爷脾气,都到了这儿了,便弃了罢”
这肉身的原主是个什么人,他是懒得去计较。自冥界而出,便进了这具身子已是烦扰至极的事,他一时之间出不了这具身体。现在该想的是如何离开这恶心之地。
边城地方,监管没有大城、京都严密。他背倚着钢笼子上,赖得理身侧之人的聒噪言语,瑞凤眼眯着透着笼子的钢柱朝外望着。人界贩子买卖男奴是司空见惯之事,主管人界的“五道”人,可不会有空闲管这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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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下来,人界现在是到了端午时节,吹拂而来的风都显闷热。街道之上行走匆忙之人占多数,皆是远远的瞧上他们这里几眼,撇开眼儿,便走了。
这是要等到何时,才能出这狗笼子里去!
不久,天色忽得转为阴沉,眼看着便要落雨。
元祝闭了眸,沉心沉念。一面亦迫着自身阴气沉入四魂八魄中,一面静候。身侧同肉身一般年纪的少年又是凑将过来,轻声道:“和福安!你记着,若有人来你得顺从一些,这样才能快些别买走。你这伤,得早些医治,感染的炎症严重了,是要人命的。”
元祝睥了那人一眼。
多管闲事。不必他讲,自己也是会争着离开这处。既来之则安之是他冥界大殿的好修养。
四五个人贩子,本在帐下横七竖八坐着饮酒,衣襟敞着,做足了袒胸露乳之姿。其中一人,只余一只眼,眼神却是尖得很,饮酒之余,盯着远处街道袅袅来人,一把将粗碗弃下。后惊出言语,口中声音颇大,“大哥,生意来了!”
余下几人依言回头。这不是孟家小姐嘛,确是!确是生意来了。
这孟家小姐连着两三个月了,隔段日子便会来贩场子里头挑人。数着,今日再挑一个就可凑足七个了。依着这样子的买卖频率,这孟家小姐可不就是个活财神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