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庄原本只是一个小山庄,戴家的火器原本并非我们所持有,但买它的主人已死,辗转流落到了这里。”顾恨生很平静,一点不像为了复仇几近疯狂的样子,他又道,“那时我的年纪还小,不过七八岁,只见过那火器一次,后来那火器无意中伤了人,就被锁在了祠堂里,一锁就是好多年。”
戴悬的脸色有些微妙。
他之所以每次都斩草除根,既是为了绝别人的复仇之路,也是不想将火器的外貌特征泄露出去……这些花大价钱买下来的武林世家,都会郑重保存戴家出产的火器,当初买卖双方也会说好,未免手艺泄露,看过的人越少越好。
戴悬到现在才想起这个顾家庄来……他平常杀一户人家,把火器拿到手也就行了,但这顾家庄都是些山野莽汉,根本不懂火器的重要性,谁都见过,甚至还能说出这东西几年前是怎么杀得人,戴悬只能将一村庄的人全部除掉。
一户人家少有漏网之鱼,一整个村庄……就难免出顾恨生这样的后人。
柴筝在等,等顾恨生口中关于那件火器的形容。
果不其然,顾恨生的下一句话就是,“藏在祠堂中的那件火器通体呈金红色,虽是金属所制,却坚韧有流动性,外形似一枚光彩夺目的凤凰尾羽。”
顾恨生五根手指捏成孔雀形,又用另一只手在当中点了眼睛,“羽有孔雀眼,栩栩如生。”
“孔雀眼”三个字重重砸在柴筝与阮临霜的耳中,她两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想起木桑国传世之宝“雀玲珑”,凤凰化形于孔雀,其中尾羽更是极为相似,他戴家最具杀伤力的火器竟然采用凤凰外形,究竟是巧合还是当中有些许瓜葛?
柴筝尚未开口,阮临霜便问,“你见过那件火器杀人?是如何杀人的?”
顾恨生并不是很喜欢这样追根究底的问题,这些问题毕竟涉及到他的过往,全村被灭的情况下就等于掀开疮疤,但顾恨生性情温和,又对戴悬恨之入骨,能将戴家拼死守护的秘密撕开于阳光之下,也难免痛快。
顾恨生道,“那枚羽毛不知为何光芒万丈,上面所有的刻纹倏然变成了流淌的炎火,那是一个阳光尚好的中午,光点子如同溅落的岩浆,顷刻之间离它最近的四五个人就被烧成了枯骨。”
这不是常规火器的操作,常规火器再厉害,也该像那门刚打造出来的巨型炮铳,没有这些个花里胡哨的东西,一炮下去要么被砸死,要么被炸死。
柴筝想了想,这倒像是雀玲珑的操作,能将风霜雨露连同阳光,都化为伤人的利器。
但显然雀玲珑心怀慈悲,意在困而不在杀,但这样东西从一开始,就为了夺取苍生性命而存在。
“是木桑禁术。”阮临霜在柴筝耳边轻声道。
柴筝见过这样的禁术,木桑主舰用以关押犯人的船舱大门上,就有类似的巨兽出现。
只是那两只巨兽并非完整的禁术,柴筝也是讨了个便宜,没有真正交手,而此时在顾恨生的口中,那件火器只是一个部分就有这样的威力,若是拼合而成,会是怎样的骇人听闻?
况且,柴筝并不相信以戴家人的高傲程度,制作传世的火器会完全仰赖不属于自己的禁术,如果在禁术的基础上辅助以戴家机关……柴筝想通知宽圆他们再往后退上三里。
戴悬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戾气,他守口如瓶,打算藏在腹中一辈子的秘密就这样赤裸裸摆放在众人面前,而顾恨生知道,赵谦也必然知道……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心思叵测,戴悬自以为做事谨慎,却还是招来了杀身之祸。
赵谦足够狠,他针对戴悬,不仅要知道戴悬的秘密,还要找一个与他有血海深仇的人,让戴悬与其共事,被此人惦记的毫无所查,等到了失去利用价值时,只要赵谦一声令下,此人就算拼了性命也会除掉戴悬。
这样的死士用起来极为顺手,甚至于还感激赵谦提供的机会。
顾恨生当然清楚自己只是一柄好用的刀,一柄专为戴悬定制的刀,但为了报仇,他心甘情愿。
柴筝因此将目光挪过来,看了一眼身后的元巳——
她这位师父与戴悬之间的恩怨可不比顾恨生浅,幸而多年行踪飘忽不定,本事又太大,没人敢来做赵谦的说客,因此逃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