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嗓门孙启府没有柴远道的大,更没有他那份理直气壮,孙启府这条忠心耿耿只为荣华富贵的狗,竟然也一时语塞,半晌留下句:“您好自为之。”就从屋中离开了。
柴远道的这场胜仗才刚刚接近尾声,就算时刻有眼睛盯着他,这桩消息应该也得要三四天甚至七天才能传回京城,因此孙启府带来的这卷圣旨,没有针对性。
等火气消散,人真正冷静下来后,柴远道才捻起圣旨半边抖了抖,赵谦向来是个聒噪的人,他的圣旨很有些个人风格,以后载入史册,倒也是一件可以让后人津津乐道的趣事。
但这卷圣旨却非常的言简意赅,估计赵谦也指教过孙启府,让他不到关键时刻,不要拿出来用。
圣旨上写得是:“卫国公柴远道,虽为国之柱石,但多年骄矜自用,疏朝政,远国策,懈怠不公,现十六州兵权尽没其手,未免有亏,特此允孙启府便宜行事,必要时可夺茅州、咸州、邝州三州兵权。”
一时之间,柴远道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连柴筝都看不出她爹忽然在想些什么。
柴筝甚至不明白孙启府将这道圣旨留下的原因,是为了警示,还是为了彰显他自己的与众不同,柴筝甚至因此笑了出来,坐在她身旁的阮临霜就清晰听见了一声宛如漏气的动静。
“……”
幸亏国公爷这会儿正出神,否则柴筝不被打一顿,也会留堂说教几个时辰。
当然,如果有的选,柴筝会毫不犹豫的伸出掌心,要求打一顿拉倒了。
“笑什么?”阮临霜轻声问。
“忽然觉得孙启府比我想象中聪明。”柴筝懒洋洋的在椅子当中蹭了蹭,天已经亮了,她终于能够好好伸展四肢,享受一下全身放松的感觉。
柴筝慵着,双下巴都挤了出来,她继续道,“小阮,你跟孙启府没怎么打过交道,兴许还不了解他这个人……孙启府是仰赖赵谦的,但凡赵谦想要除掉的人,哪怕清清白白,孙启府也能给他安上一个罪名,因此大兴牢狱。”
“我一直以为他是因为蠢,不知道里头的关窍,赵谦只要想过河拆桥,或是朝堂上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大,就可以顺理成章将所有罪名推给孙启府,赵谦自然能够全身而退,孙启府却不得不死。”
这种情况下孙启府还想着给赵谦卖命,这不是蠢难道是天生的奉献精神?
但此时孙启府将圣旨甩到柴远道跟前,却是冒险而聪明的做法,既可以说明他有篡夺兵权的能耐,让柴远道收敛,又说明这篡权是名正言顺有陛下授意的。
当然更聪明的做法是有这个能耐却不去行使,先让柴远道对当今圣上失望透顶,然后去赵谦那里哭一顿,说柴国公不肯让权……孙启府若真的要拿三州兵权,有圣旨在当然可以,但究竟几个人真正愿意服他就说不准了。
漠北民风彪悍,多年来与远在长安的朝廷互不搭理,别说区区一卷圣旨一个孙启府,就是赵谦亲自来,军中闲言碎语也不会少,孙启府想全身而退,就不能真的拿着鸡毛当令箭。
他看起来就是两边都不得罪,却暗地里将两边关系掰扯得更加恶劣。
柴筝要不是这会儿又困又累,连手指头都不想动的话,大概会蹦起来,不遗余力的给孙启府鼓掌。
柴远道独自伤心难过了一会儿,柴筝感觉要不是有两后辈在场,她亲爹立马就要对镜自怜,叹上句“自古将军如美人”了。
最后还是阮临霜见柴筝眼皮子一张一阖快要掀不动,于是提议说“先回去休息”,否则柴筝估计能直接困死在太师椅上。
两姑娘全程表现出来一种“平常心”,一种“我早知道,随便他闹”的平常心,不只是心大的柴筝,就连阮临霜都能将圣旨当成废话篓子。
柴远道大概是将孩子身上这种大逆不道当成了自己的教育问题,自家的放养长歪拉倒了,阮玉璋却是正儿八经的斯文人,要还给他一个混世魔王的女儿,柴远道生怕自己这位同窗兼好友终有一日杀上门,一脚踩在自己脑门上。
纠结了片刻,柴远道自己的那笔糊涂账还没算明白呢,就开始担忧阮临霜的身心健康,他犹豫了一下,“小阮,你留下,我有话要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