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筝莫名有些感动,她“嚯”的从板凳上站起来,奈何阮临霜的手还放在她头顶上,柴筝一动,这手就下意识往板凳上一摁,柴筝一下子竟没能站稳,又被摁了回去。
“……”
“……”
阮临霜不无尴尬地缩回手,她低下头,耳根子有些红。
柴筝委屈了一下,又觉得坐着说话也是一样的,便拉着阮临霜烧焦的衣袂,小声问,“你终于愿意信任我啦?”
“我在尽力,”阮临霜还是低着眼睛,睫毛微微颤抖着,“柴筝,我不能一直干预你的抉择,安排你的人生,所以这些事我终归是要学着接受的,但你别急,让我慢慢来好吗?”
“好,”柴筝笑起来,“你慢慢来,我不着急。”
“……”柴远道感觉自己又成了外人。
他咳嗽几声,将两位小姑娘的注意力扯回来,“我也仔细想过这件事,倘若成行离不开两点,第一是隐秘,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第二是配合,这又绕回了内奸的问题上。”
柴远道喝了口水,他能统辖三军这么久,除了本身能力,还有就是能纳善言,不管阮临霜或柴筝现在几岁,只要言之有物言之有理,柴远道就不会拿年纪来斥责。
“我觉得爹你搞错了顺序。”柴筝大胆的很,面对面冒犯一军统帅。
若非如此,当年也不至于欠揍到整个柴府鸡飞狗跳。
柴远道不怒反笑,问她,“错在何处?”
“如果一定要拿住内奸,才能继续我们接下来的计划,那这一个人或几个人只要存在着,就可以拖缓我军进程。”柴筝到底是带过几年兵的常胜将军,勾心斗角或许不如阮临霜,排布大局却有板有眼。
她道,“只要这些人抓住此点不放,那我们只能求稳。试问现在这种敌方驶入我朝海域,僵持对峙的场面里,求稳有个卵用?还能稳个十七八年,等到他们良心发现自行退兵?爹,您做梦呐。”
“……”柴国公真怀疑女儿是不是自己生的,哪有开口就往死里气亲爹的道理。
但他还是没动,拳头没发痒,也没提着鞭子追出二里地。
柴国公与柴筝毫无冤仇,这孩子又是他夜深人静时难得的惦念之一,若不是怕她性子刚烈得罪人,若不是怕她不成器死在战场上,若不是自己受伤在前,时局动荡在后,如何舍得打,舍得训?
柴筝缩着头等了一会儿,见她爹半晌没有个动静,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爹,不能求稳,我们不如先发制人,只要做好部署,降低消息提前泄露或是中途有人反水带来的损失,这交易就值得做。”柴筝笑得张扬,“十分利是赚,一分利也是赚,我们自家的地都被人来来回回践踏六年了,不将他们打回老家,各位叔叔伯伯乃至爹您自己,甘心吗?”
柴筝这番话,正戳在用兵之人的心窝上,激得柴远道豪情万丈。
但这万丈豪情当中,不包括冲动误事与不计后果,他沉吟片刻,“既然要做,那一分利也要经手翻成五分利,就算是惨胜,我们也要胜的漂亮……等你娘回来,我会制定一个详尽的作案方案,这期间你们去与那木桑国的巫衡聊聊,说不定还能套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毕竟假冒也得能够取信于人。”
那斥候还在外面等着,见阮临霜与柴筝从营帐里出来,就只问了一句,“现在去哪儿?”便又恢复了那副低眉顺眼万事不理的状态。
柴筝总感觉这位斥候是个有本事的人,也很得信任,就是不清楚为何自己记忆中并没有此人的存在——
以她爹的个性,桌椅板凳都恨不得当成遗物留给她,托孤托得前后左右都是股肱之臣,怎么可能不将这得力的属下拉过来,让柴筝“相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