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同的事再发生一次,你是要她眼睁睁看着你死,还是做出同样的牺牲?”乐清写字的手飞快,没有丝毫情绪,“你我现在面对面站着,我就可以随时杀了你,你满腔诡计也无用武之处……你逃不掉,就没有资格与我讨价还价,也没有资格谈生死与共。”
阮临霜虽然披着十岁的外皮,里面的芯却老上二十岁,乐清急于比划的道理,阮临霜其实比谁都清楚。
只是柴筝死后,她余下的十几年里就断了牵连念想,活生生一根人形的冰柱,心底里荒芜一片,风来风散毫无影响,有些记不清真正同人生死与共该是个什么滋味了。
“我将柴筝当成了什么呢?”阮临霜凉薄地想,“我所有的情绪都是因她而来,因她而往,这颗心就像寄生在她身上,汲取人世间本该有的情感,我若真在乎她,哪里舍得?”
阮临霜手脚有些发凉,“话说得冠冕堂皇,比起与她生死同穴,其实我更想柴筝好好活着,不被我,不被任何东西牵累。”
“……我在骗她。”
这个认知刹那间将阮临霜套了进去,她整个人仿佛在冰寒的海水中沉浮,完全透不上气,小姑娘的身体承受不住这样急剧的心理落差,眼眶一红,开始无意识地掉眼泪。
乐清眼睛虽然看不见,却对周围的变化更加敏感,他约莫察觉到阮临霜在哭,也不知道小小年纪哭个什么劲,却终归憋着没打断她。
阮临霜已经当了十几年不近人情的老古板,到这会儿才终于想通,比起柴筝自己更像个榆木脑袋,当然榆木脑袋中也有可爱一些的,只是自己不在此列,属于撬不动挖不走,还随时张嘴咬一口的那种。
亏得柴筝不长记性,还放在心上拖来拽去。
===第26章 第 26 章===
阮临霜的眼泪决了堤, 擦都来不及擦,她干脆直接放弃,一边哭, 一边拉了拉乐清的衣角, “我学。 ”
乐清这张脸原来也会笑,他扯了扯僵硬的嘴角, 露出一个白日吓死鬼的表情,“十天……十天之后, 我会将巫衡交托给你们, 到时候请你们尽力保护她。”
写完, 他的膝盖一屈, 竟然准备在阮临霜的面前跪下来, 阮临霜的反应更快, 她人小, 双膝落地快上一步,导致乐清只能不尴不尬地半蹲着。
阮临霜道, “世上只有徒弟跪师父, 没有师父跪徒弟的道理……我不知道你们正经历着什么,但若是有余力,我必会照顾好巫衡,可是……”
她话音一转,“柴筝在我这里是最重要的, 其次是我自己,若这两者无法周全时,巫衡生死我无法保证,柴筝与我同样。”
说完了,阮临霜仍是跪着, 并不打算起来,她骨子里也有种不屈的执着,就算乐清今日强逼,阮临霜也决不妥协——
乐清强逼,无论是什么手段,自己一个人可以担着,但若此事不留余地的应承他,那来日赔上的便是两条性命。
赵谦这皇位坐得尚稳,阮临霜如何甘心?
僵持片刻,乐清写,“起来吧,我知道了。”
木屋之外是安安静静的强人所难,一张皮囊将所有心思都遮盖,木屋之内却是絮絮叨叨不可开交。
柴筝将门拉开了一条缝,与夭夭分上下探着头,她那条吊着的胳膊不能用力,直接将矮一点的小女孩当成了托,手往上一架,随即卸了力,压得夭夭都快蹲下来了。
“她在哭,”夭夭眨着眼睛,“你不出去看看?”
柴筝叹口气,“看了有什么用,她的心思什么时候完整与我说过,我就像个旁观者,彼此看着好像很近,其实中间隔了千山万水,谁也不知道谁。”
夭夭的瞳孔外侧扩散开一道绯红色的光芒,似乎柴筝的选择又让她预见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