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了眨酸疼的眼睛,缓缓收拢了目光。
“小姐怎么哭了?”说话的是个军头,也是柴筝的柳叔叔,更是猜拳十轮九输的冤大头,到现在还没娶妻,更不懂小孩子皮薄馅儿嫩。
他拢起三根手指给柴筝擦眼泪的时候,柴筝差点以为自己要破相。
“我家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你别动手动脚的,”柴远道拍开柳军头的手,“孩子病了,可能是难受的,哝,药方,拿去煎。”
柳叔胆大心细,他煎药柴筝还是放心的,而柴远道自己则抱着女儿,走向了人群之后的小太子。
小太子坐在门板边缘,手里拿着一根树枝,身上沾得血已经清理不干净了,柴筝甚至怀疑老爷子是太子帮埋得,所以他连指甲盖上都有血痕。
他的神色虽然有些颓唐,但精神气还在,清冽的目光似一轮圆月,当他抬起头时,连柴筝都惊了一惊。
柴筝想,“披着温润尔雅的外皮,原来是只会咬人的狼崽子,四邻之中有这样的对手,以后的日子才不会无聊。”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柴远道站在小太子跟前,“木桑国你回去就是个死,但我大靖也不欢迎你……当然,你有朝一日夺回王位,想让我因这句话付出代价,我也不会推脱。”
贤夷太子苦笑,“柴国公多虑,若今日是您被放逐,狼狈间逃亡至木桑,我也避之不及。”
“哦?”柴远道这时才生出兴趣,来将年少的太子上下打量一番,“你还很年轻,能有这样的考量很了不起……这样吧,我给你十天时间,你替自己安排一个去处,一个谁也管不着的去处。”
“若十天后,你仍然在我大靖国土徘徊上,我再采取行动。”
小太子学着大靖之礼,抱拳道,“多谢。”
柴远道微微颌首。
当他抱着柴筝准备离开时,怀中的孩子却忽然挣扎起来,柴筝探身够向小太子,同时狠狠揪住他手中那根木枝,死活不松开。
柴国公的脚步停下,他问柴筝,“你有话要跟他说?”
柴筝点了点头,双下巴都挤出来了。
“我能听吗?”柴国公又问。
柴筝这次摇头摇得更加努力,脸都憋红了。
“你转身,不许听!”柴筝尽量学着小女儿撒娇,别说,受寒之后自带的鼻音使她更加娇憨,便是柴国公这样上得了战场,拆得了厨房的都心中一软。
闺女她傻爹爹大手一挥,院子里除了小太子其它所有人都被抓住,贴墙乖乖站着,捂住耳朵都不能听。
柴筝坐在小太子身边,脸上的憨傻与明媚一瞬间收敛起来,“去漠北吧。”
贤夷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去漠北吧,漠北豺狼之地终年战乱,大靖与蛮厥互不相让,为一城一池争得头破血流。那里有最龌龊的骗子,最彪悍的民族,最善战的军队,和最下流的读书人,但那里也是个好去处,脱胎换骨的好去处。”
柴筝笑了笑,“你如果能在那里活下来,从此天南海北,再无不可去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