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酬刚将谢五铢压制过去, 抬眸就看到李如荼起身,念及过往的情谊, 她轻声唤道:“陛下留步。”
李如荼颇觉意外,只听谢无酬淡淡地问:“陛下方才口口声声一心为民, 可曾想过是否值得?”
李如荼收回掀帘的手指,眸光渐渐黯淡下去。
“这是我王族使命, 不管我愿不愿意,是否值得,都必须要做。”她转身, 似乎是鼓起勇气, 道:“就像当初,父君命人替我去西坳献祭,我心里再不忍又如何?我可以救下这一条命,可是接下来却会有千千万万的人继续死, 孰轻孰重?值不值得?哪里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
谢无酬没有急着声辩,等着李如荼将心里话一并道出。
“不过,有句话你说的很对。于公, 我还不是个好的君主;于私,我确实欠了微生厌一条命。可这份亏欠,拿什么还都可以,唯独不能是我这条命。”
这份亏欠,拿什么还都可以,唯独不能是我这条命。
谢无酬仔细品味这句话,油然觉得,自己欠微生厌的,除了这颗心,怕是什么都不足以偿还。谢五铢的愤怒和凄怆突然闪现在脑海里,谢无酬不禁觉得,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实在是奇妙,它们蛮不讲理,却又触动人心。
然而这些论调,她在前世竟然从未意识到。
谢无酬神色稍缓,望着李如荼的侧颜,轻轻地招了招手,“你坐下,我们继续聊会。”
车马如龙,穿梭在茂密的深林中,隐蔽又严整。
微生厌骑在一棵头发浓密的三叉大槐树上,嘴里叼着一串槐花。槐花是甜丝丝的,但是她心里却酸溜溜的。这个李如荼进谢无酬的车厢有一个多时辰了吧?在里面干嘛呢?怎么还没出来。
她嘶一声,试图偷偷侵入车厢外面的屏障,然而刚尝试了一下下,就立刻收手了。
不行不行,谢无酬那么警惕,她弄出动静肯定会被发现,到时候铁定要去关起来凶。微生厌闷闷地躺回树干上,中空的树杈正好够一个人乘凉,她一边扯出雪白的袖子勾画路线,一边拿眼睛不住地瞄着那边的车帘。
匪城常年温暖如春夏,微风习习,香气微醺,微生厌不一会就觉得有点困了。可是荒郊野外哪有又软又大的床上舒服呢?微生厌一个翻身,差点就从树干上掉下去。
微生厌叹气,果然在阿婆殿这段日子,她已经被养有些口味刁钻了。刚出宫那几天,她总觉得林子里吵闹,山洞里潮湿,不时乱晃悠的小怪物也很烦人。
现在虽说习惯了些,还是有点想念阿婆殿里的大帐子,还有谢无酬平时办公的石案,上面的纸上总是泛着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