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很多话想问,但一种直觉抑在心底,又压着那话在舌苔底下,强迫自己再咽回去。如果这真的是所谓的科研结果,为什么不堂而皇之的发表,申请专利,全世界地赚钱?那绝对会让你成为世界第一的富翁,奠基人,人类的救星,你想要什么荣誉和称呼都可以。之所以不能,就昭示着其中有一个环节,或者许多环节,并不合法,而且恐怕违反人伦,触碰了某些为人所知的底线。他害怕自己问了,便断了这一条充满诱惑的路,最后连佯装不知情也不能。
他又想起金鳞子的话。金鳞子希望他成为一枚埋在对方阵地里的暗雷,可他应该站在金鳞子这一边吗?金院士赢了,或许与整个社会的发展的方向脉络息息相关,但归根究底,对他凌衍之个人而言,又能有什么好处?
许多痛苦都是因为他是一个oga而起,只要他还是一个oga,那么一切的变化都只能说微乎其微……如果解决了繁衍的问题,是不是——就可以彻底地解决所有的矛盾?
“你以为上峰不知道?他们精着呢。”易华藏侃侃而谈,“这是在云城,又不是他们手够不到的地方。但他们也需要试验田,需要一块不受限于法律的源生地来作为实验场。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如果我们不能把握住舆论和上层机构的决策者动向的话,贸然与上峰合作,就容易被套牢——这可不是小项目,我投了整个身家,赌上性命,也不是替别人牵线搭桥,作嫁衣裳的……你明白吧?”
“衍之,你知道,我很看好你。但如果你要从那个abo的怪圈里脱身,那当个o协的主席、在金鳞子的控制底下,那能让你满足吗?你不过就是个好看点的花瓶,还是得任人摆布,有什么改变?但我们不这么想,我易华藏就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我们希望你这样优秀的人从那些责任义务中解放出来,一切的理念都根源于此。”
凌衍之咬着下唇,唇底磕出一排清晰的白印子。“我要怎么证明我看见的、听见的,都是真的?”
“加入我们。”易华藏说,他双眼灼灼,从肥厚的肉堆里挤出一线,里头闪烁着精光。“我不是说签署合同的那种‘加入’;而是要全身心的,奉献的,风险共同承担的那种。你也要成为组织的一员。我已经拿出足够多的诚意了,衍之。接下来是你表态的时候了。”
“如果你加入我们,我就可以作为‘摩西’,引领你去‘圣地’。那时候,你可以用自己的眼睛,亲眼见证真正的‘奇迹’……你的人生会从此迸发新生,就像这座城市里的人一样,重新寻到了生命和活着的意义;那时候你会发觉,之前的一切都像白活了一遭,从现在起,人生才算真正的开始。”
“重新开始……不再是oga?”
“你本来就是男人,而男人本来就是大自然优胜劣汰自由选择的结果。为什么要为女性灭绝而伤心?为什么要替她们承担责任?那么多东西灭绝了,她们并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那只能证明她们不适宜这个世界的发展,被淘汰了。我们完全可以不需要她们。就像阑尾——冗余的、就会被退化、被切除……这是造物主的意志。”
樊澍踏了踏脚下的地面。上一次,他在这块土地上差点丢了性命,那种痛楚让他一度需要依赖大剂量的止疼药过活。如今,他答应衍之要戒掉了,那疼痛的成瘾却没有那么快离开,时不时猛地掐住神经,如跗骨的鬼魂。这时候太阳穴上猛地一跳,抬头看时,大屏幕上正闪过凌衍之的脸。
“看什么呢?”旁边的人问,他们背着沉重的背包补给,站在集装箱车旁边等待鱼贯而入。有眼尖的眯细了眼睛,“啊,那个是个oga。”
“是先前那个很有名的吗?闹出很大动静的那个——”
“那我就不知道了。”
樊澍也装作不在意只是随话攀谈,“那你怎么知道是个og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