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船在渡口靠定,船夫拉了缆铺了夹板,便从船舱里走出两个披红戴绿的仆妇,一个站在舱门口,一个上了岸,做出一副恭候的模样。
移时,船里率先走出一名女子,畏畏缩缩的,纤细的身子一抖一抖,似乎还在哭。只见她穿了一身不甚合体的半旧喜服,头戴一顶甚为寒酸的凤冠,目力较好的人甚至都能看见,冠子上的珍珠也掉了几颗,一只烧蓝蝴蝶也折了翅,连两边的耳坠都不是同样的颜色,可见之前的准备是怎生的草率。
“这……是真心要娶亲的么?”岳澄没忍住,又多了句嘴。
这回倒是沈望舒理他了,“岳小公子金尊玉贵地长大,自然不知人间疾苦。咱们荆楚本就算穷山恶水,自然比不得江南富庶,更何况是沅陵这样的小城镇,百姓娶不起亲,租用凤冠喜服的不在少数。”
可是薛无涯又不穷……岳澄很想反驳,但又怕沈望舒讥笑他“何不食肉糜”,不得不再次气哼哼地闭了嘴。
打头的一个新娘子出来了,剩下的女子也就接二连三鱼贯而出。神色多是凄楚的,身上的装扮也是破旧的,虽然看不清脸,但从身形来看,应当也都是美人。
谢璧一直瞪大眼睛在看,都没见着自己熟悉的人,不由得有些焦急。
楚兰藉说,绿萝坊处已知的,走失的女子是七人,算上了丁雪茶。而沈望舒说,薛无涯一次娶妻会娶十个,就是还有他们未知的丢失的姑娘。倘若这里头都没有丁雪茶,谢璧也无法想象她到底会去了哪里。
七、八、九……最后一个!
谢璧原本是伏在房顶上,紧紧地握着房上的瓦片,见到最后一个较小的身影时,却一下子撑起身子来,伸手一按,似乎准备跃起。
沈望舒就在边上,看他的反应,也知道最后出来的那个与其他哭哭啼啼的姑娘不一样的,就该是丁雪茶。但他还是一把将谢璧按了回去,低声道:“做什么?”
“丁师妹,那是丁师妹啊!”谢璧竭力压低声音,可沈望舒还是听出了他嗓音里掩饰不住的迫切。
他这一喊,其他人都听见了,纷纷望了过来。
此中又隐隐以萧焕为尊,毕竟有松风剑派的名头在,而他又是当年剿灭魔教的大功臣。萧焕沉声道:“切莫轻举妄动!当心坏了静安居士与空谷居士的大计。”
空谷居士阮清,也便是丁雪茶的师父。那日沈望舒与秋暝商议计策后,楚兰藉很快就探知了薛无涯的娶亲时间是在三日后的傍晚,于是两人各自修书求援。绿萝坊相对近些,又调来了十余名弟子。翠湖居远些,其他弟子尚在路上,可阮清门下也只有丁雪茶一人,便格外上心些,风尘仆仆的,终于在今日中午赶到了,都不顾上好好歇息,便与秋暝商议究竟如何行事。
阮清都这般辛劳了,谢璧也的确不好意思横生枝节,坏了大家的一番心血,到底是又卧了回去,却又不甘心地问了一声:“丁师妹……不会有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