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身上那股混不吝的味儿,便是隔着八百里也能闻出来。
这么两个看似全然不搭调的人,遇事却是合作无间。
冯铎是个面容瘦削的中年人,一双眼睛却如鹰隼般锐利无匹。他领着几个心腹手下,没多时便将庞府内院的仆役皆都扫过了一遍,抬手在其中点出三人,立时有人将其倒拖去临时改建的刑房中拷问了。
金平则是由着手下兵卒压人四处浇水,将奇花美景的太师府后园生生浇成了泥泞难行的泽国,自己却负手四处游荡,东看看西瞧瞧,一副游手好闲的模样。
叶燃含笑看着这两位的行径,转头同吴庸赞道:“冯、金二位指挥使当真好手段!”
吴庸口中谦虚道“哪里哪里,班门弄斧”之类的话,心中却也不免有些微微自得,要知道这两位都是他一手超拔起来的。
金平昔年就是他做逻卒之时收的眼线私人,就算冯铎年轻时也曾因为不懂变通而被禁军同僚排挤许久,末了这才被他收入麾下的。
此次点寅卯二支前来做事,倒有一多半是为了让他们在叶大人面前露个脸,将来也好在天子面前留个印象。
所幸冯铎金平二人并未掉链子,不过片刻,金平便已先领着人上来回话了。
一张胖脸上满是肃杀之意,再无半点方才笑嘻嘻的模样。
他朝吴庸和叶燃拱了拱手,道:“回禀二位大人,这老贼果然包藏祸心!”说着便一挥手,身后下属立时捧上了三张七彩斑斓的白布1。
这是皇城司特制的查验用具,上面事先涂了药物,其效用类似银针,世间常见的毒物皆可在其上现出不同颜色的痕迹。
换而言之,上头若是没有颜色,不一定就无毒,但上头若是有颜色,则必定有毒。
此刻那三张白布上几乎如同打翻了调色盘一般,赤橙黄绿青蓝紫一应俱全。
叶燃倒是第一次见皇城司这查案手段,不由得好奇倾身向前,听那金平仔细分说,诸如某色乃是代表某种毒物云云。
又道京中高官显宦的后宅阴私极多,也多有后院妇人用毒物害人的,然而也不过是一两种常用且易得之物,譬如砒霜之类的,至多用到鹤顶红已经算是通医理的了。
哪里会像太师府中这样骇人,从草乌头到箭毒木,从蛇毒到曼陀罗花,天南地北,远至外国,几乎像是开了个毒物铺子一般。
金平禀报之时得了吴庸暗示,并未将庞太师押走,甚至还有意无意地解释得格外清楚。
却见庞太师冷笑连连,脸上满是鄙夷之色,却不肯开口说半个字,只嚷嚷着要面圣告吴庸这狗贼一状。
金平心中不忿,正欲出言相激,却一眼瞥见吴庸朝自己微微摇了摇头,心头一凛,立时紧紧闭上了嘴。
叶燃笑吟吟地听完了这场解说,方不紧不慢地站起了身来。
他们坐着的这处地势原本就比别处要高,庞府仆役们虽然四处浇水,也不敢往两位上官的脚底下泼,因此算是难得的干燥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