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檀的温和早在几年前就消磨尽了,余下的,是他与生俱来的傲骨与凛然正气,正是这股正气,使面无表情的他不怒自威。不喜亦不悲,不怨亦不恨,周身萦着剑气,总能够震慑他人。
“噌——”冷气不掩,手执霜雪展锋芒,意气风发。
清冷的剑光从云中划过,黑云裹胁而往,金乌西下,玉兔东升,原来已至傍晚时分了。
凝雪为霜,不过在他手里,霜雪凝的不是雪,而是血。以冷晕磨剑,剑声啸啸,间或一招轻轻掠过琴师的桃面,绽开一道血丝。
“啊。”青衣琴师腾空跃起,用铿锵的琴韵掩护着匕首的锋芒。
广陵止息,天地止息。怨恨凄恻,如幽冥鬼神之声。邕邕容容,言语清冷,隐隐轰轰,怫郁慷慨。
广陵琴师含笑咬齿,妩媚邪风,刚才小檀的霜刃差点儿就划过他的颈,他笑言:“小檀,你的剑慢了。”相比之下,片玉古琴之招疾如风,徐如林,迅如雷,周遭的桃树已毁大半。
观战者远望,无不佩服,这一战,观得惊心动魄。
“小檀,你喜欢桃花坞,喜欢桃花林吗?喜欢……吗?”他含笑问着,而小檀用剑一心,并未答话,“你若喜欢,那我便毁了。”避一道剑光,倾身时,拨一根弦,便劈毁一棵桃树。
“你……”白衣人看去,口中只吐露一字,话并未出口。难怪,他要约战于此。
片玉之声缓和了些,“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欲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广陵琴师的声音婉转如莺,总是充斥着戏谑之意。从他皓齿薄唇中迸发的诗词,吟时也总带着男子不该有的磁性,许是年少时在瓦肆勾栏里浪荡惯了的缘故。“醉吟半世任霜雪,檀已无香行随月。小檀,相思处相思,我思君不思。”他忽然间狂笑不已,“我太自傲了,何曾醉吟半世?”笑够了,他凝气横琴,双手不停地拨弦,弦中威气侧漏。
他的话,小檀一时间没绕过弯来,见他蓄势作绝招,小檀亦以相当之力劈了一斩过去。
片玉古琴在琴师指下愈发激荡,浩浩霜雪剑气袭开,广陵琴师抬头一视一笑,手指不经意间挑断了一根弦,霎时,以片玉为中心,琴中杀气破弦而出,反噬了他的主人。凭他广陵琴师的底子,片玉的反噬之力还要不了他的命,但是,加之小檀的一剑,这就难说了。
“夏秋!”白衣男子没料,他居然会自残式地毁了自己心爱的琴,而霜雪出剑已久,剑气又足,已是撤不回了,他应该是算好了时间的,小檀的心猛地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