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访云手掌朝上摊开,对面非但不接,还伸开五指与他掌心相贴,视线也叠在一起。
贴掌对视,一个眼神汪汪,一个眼波脉脉,像谁和谁在紫藤萝花架下私定终身……手上牌子也黏糊糊的,不知道是谁渗出的汗。
胸牌都要在手心里化了,啪一声脆响,严奚如手心挨了一掌,东西也被胡乱一塞。俞访云扭开头——给个塑料牌而已,演什么《玉簪记》。
可他被打之后笑得更开心,手撑在豆蔻腰后,轻轻开始哼唱。用的绍兴腔调,音调在天上飞,但音色深又醇,叫人沉到湖底,周遭烦都漂远。仍是那两句——
“我经之四时,四时无常。我行至天地,天地促狭。”
“公子切莫慌张,那末我走山观水,为你铺就新的明堂。”
俞访云诧异看他:“你还记得这两句?”
“当然,我回去一字一句琢磨了好久,终于明白它选自哪里,”严奚如吹了声轻哨,“选自俞豆蔻写的,《豆蔻记·劝师叔笑口开》。”
豆蔻自己也开口笑。相视笑完,又不好意思起来:“随便哼的,不是特意唱给你的。”俞访云一下站起来,“我下半夜还要值班,先回去了。”
旁边一跑开,花架重心便歪了,朝前头栽去。严奚如跌到地上,紫藤萝铺了一身,心中却蓦然畅朗。因为那词中含章,只有自己听得懂。
那日之前,他把苦闷愁碌都暴露给他看了,于是俞访云在唱词里添了一句,告诉他——
“天地促狭,四时无常,都抵不过人心的辽旷。”
灯火又通夕,凌晨四点多,俞访云被护士叫起。七床是个肝癌的老年男人,孙女极其可爱,本来在过年前安排出院,近日肝功能急转直下,病情危重,看样子又是要在病床上过年。
伤口渗了一圈血,俞访云拉上帘子给爷爷换药,小女孩站在外面问:“俞哥哥,我一周没见到你啦。你是去陪女朋友了吗?”
俞访云捏着药镊,耐心回答:“不是的哦。”
“那哥哥你有女朋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