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的人有好几个,全被老堵在了门口。俞访云刻意戴了个鸭舌帽和厚框眼镜,帽檐压得低低的,尽量不让自己被注意到,台上的男人却抬了抬下巴:“就你了,过来。”
俞访云缩着脖子走向标本池,旁边窸窸窣窣地:“这是给郑老师代课的老师,可凶了,刚把班长骂自闭了。”
男人手长腿长,倚着白色瓷砖:“我说你找,少找到一个期末扣二十分。”余下同学腿都吓软了,更加可怜台上这只即将被杀掉儆猴的小鸡。
“肱骨头。”“股外侧肌。”“旋腓骨动脉。““旋髂浅静脉。”
俞访云认得熟练,好在自学过这门大二才开的课程,每个部位都记得,但这最后一个……大隐静脉固定在内踝前方浅表且固定,可五条属支哪条对应哪条?
“不会了?“男人似乎觉得能答到这里已经出乎意料,竟然生了些耐心,按住手腕压了过来,“在这里。”
食指滑进手套光滑的边缘,掐入了皮肤,俞访云看见那截和自己相贴的小臂上有一道凸起的粉色疤痕,连接了男人手臂上的青筋。鼻梁上那副眼镜因为太重滑了下来,镜片擦到对方的脸,吐息交换间,男人抓住他的手掌,贴着耳朵:“就是这里,记住了吗?”
俞访云的手心滚烫得冒汗:“记住了。”男人的胸牌晃过眼前,五官端正的寸照下面一行小字:严奚如主治医师。
他退后一步看他:“你上课都没书的吗?”
俞访云摇头,手腕却一沉,厚厚一本书砸进怀里。“看这本吧,送你了。”
“你不要了吗?”连老师都忘了喊。
“不要了,在脑子里了。”严奚如松开手,抬起下巴示意他下去,转身继续上课。
俞访云一步步往后挪,肩膀上那只手贴着自己的温度还在,他明明自己有书的……这么想着,怀里的东西却不肯松,脚下踩着团棉花,不知不觉地就撞上了教室最后的墙壁。
“咣。”
暮色夕阳下,俞访云又一头撞上了那宽阔的肩膀。
严奚如看他走路分神,故意停下脚步,等人撞上自己后背了,再假装没事继续往前走。俞访云便在后面踩他的脚跟,芦苇杆子嘎吱作响,一来二去的也不知道谁占了谁便宜。回了学校,再成熟的人都会变得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