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西站在宅院外的玉兰树下,拿心与眼睛与担忧,送方达曦连夜赶去平京。
离家路上的方达曦,耳朵像是听到了什么召唤似的,令脑袋莫名就想转身去看车外头。眼睛也果然逮到了家门口的那个人,这一眼,终于叫他有些安心。
方达曦到了单宅时,单志宁正啧着咖啡配工作文书。
单志宁胖了,远远瞧着像是两根木棍夹着大油桶。他的母亲是被贩到平京的南洋人,因此他的身量不及方达曦,也远不及方达曦那样“醉咖啡”。
方达曦:“南归!”
单志宁:“揽晖?”
等到了夜半三更,鸡都睡了,方达曦与单志宁谈恋爱似的亲热,不肯撒开对方的手。方达曦已然觉出掌心粘滋滋的,想着设或单志宁也有同感,便就不动声色地起身要看单志宁屋内陈设,顺便松了手,还在单志宁新得的《竹禽图》上揩了揩。
方达曦:“南归的字画是多。巴歌掩白雪,鲍肆埋兰芳,我这才乔迁,你就只送我一幅你那不值钱的丹青,我都要替你骂你自己小气!”
单志宁:“哪个敢对揽晖小气?只要我能办到的,揽晖列个章程表,我保能给揽晖办到!”
方达曦:“那就还是沪城到陪都的货物通行证?哎?怎么又不说话?”
单志宁:“好赖咱们也做过四年的同学,咱们不做戏了,真怪累。这个不成,揽晖换一个吧。”
方达曦:“陪都可快要完了,你怕花钱和人力,你不救,你不能也来管我的手脚!我原先可只花钱养自己的女人,可你这间屋子里的徽墨宣纸,是我钱养的吧?四年的同学,可没好到那地步!不为那张通行证,你当我馋你身子,那些宅地、金条是白送你的?”
单志宁:“此一时彼一时……”
方达曦:“你摆明了不要脸些也就罢吧!什么此一时彼一时,不就是出尔反尔?你不管陪都,你想联邦?可陪都完了,你赶着弯腰曲背给外人当走狗?”
单志宁:“方揽晖,你不要站太高!不是只你一人爱国爱民,杀了费伪政府总统的人是我!被关进大牢险些被枪决的人也是我!我不是你。学校公演,你永远是正牌的四郎,我永远是替补的四郎。你三脚金乌、你名门显赫、你万丈狂澜,你怎样都顺理成章!我的母亲是南洋人,我从小在平京就低人一等!可我照样热爱平京!”
是的,南洋是那样的穷与乱与落后。被人欺负着的平京,自顾不暇也还不忘要再欺辱一下还不如自己的南洋“杂种”。
五十步笑百步也就罢了,叫人顶心寒的是软弱的人也要来欺辱怕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