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费晨之手上的遗珍压弯了两千头骆驼的脊梁,而这碎了一地的脊梁就难免叫费晨之不觉得自己下巴上的胡须子,是腐朽和智顿的标记,倒误认作这是自己在时代沉浮半世纪结出的,经验与智慧果。
于是,前些日子,他顶“聪颖”地将自己下半辈子的养老本进了鼎丰银行。
很快,方达曦得了这则消息,一双手伸到心上,将算盘拨地当当响。
他隔着鼎丰银行的墙,瞧费晨之存在里头的钱,就如瞧贴身裹着块薄纱立在雨地里淋着的美人。
他想着,别说是一道墙了,就算是一座山老子也能给它劈开来!
方达曦立时令手下买下与鼎丰银行隔了两间屋子的西点店,再从西点店挖地道挖去鼎丰银行。可终了,盗出来的并不是费晨之的私产,而是费晨之私吞他大侄儿费幼臣的一批军火。
这乱世,圣人纳垢、落草为寇、易子而食都已不能叫人震惊,更何况只是监守自盗呢?
方达曦将额前的头发抓到了脑后,很不亏心地将这批无心插柳,给更有底气地笑纳了。
费晨之呢,倒偶也有姜太公打盹时的耳聪目明。不晓得他从何处打听出是方达曦手脚麻利偷了自己的私库,忙就跑掉了鞋底,来跟方达曦讨要。
只是,费晨之这批不怎么彰显血浓于水的军火到了方达曦手里,还不是比他早已丢了的青春还不可追?
方达曦哪肯承认自己做了贼呢,况且这批军火早被他悄悄送去了陪都前线。眼见费晨之堵在方公府门前不肯退场,方达曦便就将脖子伸得老长,叫费晨之实在不过瘫、实在想污蔑、实在想迁怒,就砍了自己来背锅。
可在当时,费晨之脑门和腰上都被方达曦的申帮人各顶了两把枪。费晨之还能怎么说?他是真疑惑了,世上还真有这么恬不知耻的人呢?
费晨之瞧着方达曦伸来的脖子,受着两肩能压死骆驼的羞耻,极乖巧贴心地伸手去给方达曦捏肩颈。
他一口平京口音:“舒服、得劲么?”
方达曦真恬不知耻了:“费叔叔有手劲儿有手艺!哎,再往左边捏几下。”
直至发觉费晨之的老泪砸上了自己的后背山,方达曦才放人回去了。他于此事上的不大惊小怪,已经到了有持无恐的地步,这倒不是他有教养的缘故,而是归功于他晓得费晨之不敢将事情闹大,叫他大侄儿知晓。